那是一個頭戴瓜皮帽的老頭。
老頭身上穿著一件打了好幾塊補丁的棉袍子,袍子上還有幾個沒來得及縫補的窟窿。
白色的棉絮就從窟窿裡冒了出來。
此時,老者手裡拿一把梳齒極密,連頭髮絲都很難從梳齒間隙裡透過的梳子,正一板一眼地撥開女人的頭髮,用那把梳子細細地梳過女人的每一縷頭髮。
沙沙……
一縷頭髮被那把梳子梳過,都似乎被拉直了幾分。
那樣的梳子,蘇午見過。
此種梳子,在他們老家叫做‘篦子’。
‘賊過如梳,兵過如篦’裡的那個‘篦’。
這種梳子不是平常日用來梳頭的——愛美的女孩用這梳子梳一回頭,頭皮都得疼好幾天,頭髮都要掉不少。
篦子的真正用途,是用來篦走頭上的蝨子以及其蟲卵的。
以前人家窮,床褥也難免寒酸。
多是用稻草麥稈編成毯子,鋪在硬木床板上墊著,讓人晚上睡覺不那麼硌著。
睡在這種床鋪上,再加上從前衛生條件差,頭上就難免生些蝨子跳蚤,冬天裡太陽一照,淨能看見些跳蚤蝨子在頭髮絲裡亂爬亂咬。
此時就要用篦子梳頭。
把篦出來的蝨子跳蚤挨個用指甲掐死。
當下,頭戴瓜皮帽的老頭每一次為女人篦過頭髮,就要停下來,從梳齒裡摘出幾顆白色的蟲卵,抵在食指上,兩個拇指指甲用力一掐,蟲卵就被擠爆。
‘咯嘣’。
谷鑌
極細微的聲音響起。
四周的虛無中,倏忽浮現一隻只緋紅的眼睛,它們都跟著那蟲卵被擠爆的聲音眨了眨。
紅光如呼吸般一閃一閃。
從四周的虛無中映照出大團大團纏繞的頭髮,而那些髮絲裡,則藏著一個個人形的白色肉蟲。
那緋紅的眼睛,那大團大團遍佈天空的頭髮,自出現以後就未再消失。
蘇午看著老頭不斷梳弄‘梳頭詭’的頭髮,不斷從中找出蟲卵擠爆,內心頓時悚然!
——每一次老頭梳起頭髮的時候,頭髮樹枝纏繞的人都會被提拉得更接近天穹一些。
人們被拖入天穹中,就徹底變作了可以任憑老頭如擠蟲卵般擠爆的人形肉蟲!
老頭的實力真是聳人聽聞!
‘他’也是一隻詭?
與梳頭詭並存共生的一隻詭?!
天穹的緋紅眼睛、交相纏繞鋪滿天空的髮絲,都是這兩隻詭的能力外顯?
還是說,他們兩個本來不是詭。
而是曾經駕馭了詭的人。
只是不知何時起,體內的厲詭復甦了?
四周緋紅眼睛的光芒覆映下,蘇午渾身冷汗津津,他嘗試與梳頭詭對視,看看這樣能否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是梳頭詭眼神空洞,
蘇午‘含情脈脈’地與‘她’對視,也未能如從前一般感應到它的詭韻纏繞自身。
這樣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