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外的一座道觀裡,太皇太後駕到時,老王爺正拽著小道士在床榻上胡攪蠻纏,屋門被開啟,外頭咋呼呼的陽光一下子刺進來,嚇得他腰帶都沒繫好,就這麼提著褲腰帶跪在了地上。
方還摟在懷裡的小道士沒見過這場面,嚇得抱起衣裳一溜煙逃走了。
“啪。”是一記清脆的巴掌。
“你還要昏到什麼時候,你哥哥死了,你侄兒也死了,你還在這兒玩物喪志!”
趁著太皇太後再度下手前,王璟趕忙搶在了她前頭,擋在老王爺身前,一腳將他鞋子給踢過去。
“哎呀,稀客啊,是吧,小王璟。”老王爺笑著穿上了鞋子,沖王璟挑了挑眉。
“王泱,你給哀家打起精神來!”
她再度沖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被王璟給生生攔下。
“使不得,使不得,皇奶奶。”隨行們都在勸她,莫要動了氣,不值當。
“哎嘿,橫豎我王泱就是個酒囊飯袋,你能把我咋地。”從床頭櫃子裡找來一隻小瓶子,從裡面倒出來一粒“仙藥”,那是和道觀裡的老道長們一塊研製的。
“還吃,你還吃。就是這些害死人的東西,一天到晚就想著成仙,到死還不是下地獄,你以為閻王爺能饒了你這個不成器的家夥,都這把年紀了還不知道收斂,早知道當年就不該救你,讓你死在街頭算了。”
“是,是!就我王泱該下他孃的地獄,你跟你那好兒子好孫子就成仙,你有本事現在成個啊,都死了還在這兒喊,喊個屁啊,你這臭娘們,利益燻心,一天到晚就曉得你那寶貝兒子,寶貝孫子,你把他們叫到你跟前來啊,叫他們當個皇帝,好好服侍你啊,真他孃的有病。”
“叔兒,別這樣說。”盡管王璟百般攔著老王爺,可誰都清楚,這些年來他心裡的苦。
被冷落被歧視的皇子哪裡只是一個王筠,深宮幽幽不知藏了多少恨與不甘,王泱就是出生在那樣一個地方,帶著一輩子也洗不掉的烙印,用往後所有的生命,如同贖罪一般拼了命洗掉身上的那些印記。
“你就曉得你那寶貝兒子王渙,一天到晚見到他樂得跟朵花兒似的,明明就是你那寶貝兒子不爭氣,叫人搶了皇位,你還偏偏不服氣,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懂什麼啊你!”
她不懂,正是因為不懂,才會變得如此固執,如此愚昧,如此迂腐。
“你知道我為什麼跑到這兒來修仙麼,還不是被你逼的,王筠那小子不給我半點權力,整日就曉得把我關在那破王府裡,生不如死,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麼?”
長久以來的壓抑,衍生出來的一種避世的幻想,唯有寄情於煉丹藥,這日子才算活得有盼頭。
王衡之死的時候,阿吳都沒看見娘娘留一滴淚,她只是看上去像蒼老了十歲,一夜間頭上又增了幾縷銀絲。可如今,她終於看見娘娘,在老王爺面前哭得跟淚人一樣,那樣心碎,那樣無助。
她站在了娘娘面前,抽出了劍。
“阿吳小姨,別這樣,都是一家人,一家人。”王璟出面調停,見到阿吳的眼眶也紅了的時候,心中不免也感到悽涼。
朽木化為湮滅那一刻,還是真是叫人心碎,更何況,在場的這幾人,都有著血脈的聯系,王璟還記得在淮宋家時的日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哪裡會說什麼重話,紅什麼臉,哭什麼淚。
這就是帝王家的不幸和悲哀。
“叔兒,皇奶奶找你是來說正事的,你還是道個歉吧。”他伸手拱了拱老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