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瞧見了,這個月咱們酒樓生意有多慘淡,就連昨日預定的那桌客人,聽說醉仙樓加了空位,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
先前已經解散了幾名雜役,淮宋就差給老闆娘跪下磕頭,才勉為其難地能夠繼續留在這裡。
她什麼都肯幹,只不過江南似乎沒給她機會。
小時跟著母親後面學做菜那會兒,她心裡頭就幻想著一日客人們能夠吃上她親手做的菜餚,到那個時候,該有多幸福啊。
“老闆娘。”
“別說了,這是你這些日子的銀子,多了我也拿不出來,就這樣吧。”
淮宋望了望桌上的銀子,將盤子端在了桌面:“就這麼點?”
“不然呢,你一個雜役哪來的那麼多銀子給你,再說了你也不是不曉得咱們店裡生意有多慘淡,拿著錢,趕緊回家吧。”
淮宋自然清楚,醉仙樓的到來,帶給江南酒樓行業的,是多巨大的打擊和損失。
也許是吃慣了本地菜的鮮美,從京城遠道而來的菜餚,大抵是江南人們從未品嘗過的另一種美味。
加之絕美大氣的裝潢,和據說是無微不至的服務和待遇,百姓們早已將進出醉仙樓作為了一種享受。
帶著幹癟的行囊,淮宋走時極其捨不得的捎上了那一盤小蔥拌豆腐,打算路上自己做幹糧吃。
燒壞菜的時候,初學時經常發生,後來做的時日久了,也會對以往自己的做法和味道感到嗤之以鼻,淮宋知道,那是她的技藝有所增長了。
時至今日,她仍舊懷著對自己作品莫大的珍惜和愛護,她愛菜刀切在案板上的清脆,也愛食物煮熟時散發出來天然的味道,鍋蓋上氤氳著的熱氣,生生不息的爐火,廚房是她所有的世界。
而今,她的小世界,被一個叫做醉仙樓的外來客給毀的一幹二淨。
聽說醉仙樓背後的大主顧是京城有名的富商,來江南也是也是看中了這裡的人傑地靈,才幾個月的功夫,就已經將這個招牌生生紮根在江南這片水鄉裡。
淮宋沒吃過裡頭的菜,因為走在那條街道,在外頭等待著進去的顧客們,已經排出了街外。
據說曾經還請過衙門的差事鎮壓。
後來還在酒樓外頭放置了桌椅板凳,讓慕名而來的客人們先坐著,茶水水果全部免費。
有賣狗皮膏藥的江湖郎中行走在這一帶做生意,挑擔的貨郎,還有跑來跑去你追我趕的稚童,雖不知裡頭是何景象,這外頭的就已經相當熱鬧了。
淮宋也跟著人群蹭到門口領碗茶解渴,轉身時感覺身子被什麼撞了遭,接著低頭,看見位小男孩仰頭沖著自己狡黠一笑,又繞過去跑進了人群裡。
淮宋端著那半碗茶看著小男孩的背影欣然一笑,不知為何,她有點想念老家的弟弟了。
雖說弟弟如今個頭比她高,可在淮宋眼裡,他似乎還是那個調皮長不大的小男孩。
“你是,淮宋?”
人群裡不知是誰在喊著她的名字,淮宋下意識循聲望去,一便裝已足夠簡樸,可看上去也難抵眉眼間富貴人家的英氣,更何況後頭的一大堆家僕,想不出眾都難。
淮宋手裡的水猛地灑出大半,頓時有些侷促不安。
今日她不過是在外頭套了件紅褙子,兩根麻花辮垂在胸前,略有些舊的布鞋,整個人都是極其地平庸和普通,跟不遠處的他相比,簡直就是普通老百姓面見王侯貴胄了。
“淮宋。”王衡之似乎看到她很高興,主動走上前來搭話,“何時來的城裡,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淮宋勉強擠出個笑,訕訕道:“怎麼敢勞煩小王爺您呢,小女不過是個鄉野村婦,委實談不上和小王爺您這樣的大人物見面。”
據說當年因王室鬥爭,王衡之的父親王渙被如今的皇帝趕到了江南,三年前去的世,江南這兒的百姓都喜歡叫王衡之一聲小王爺。
小王爺的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因他的父親與淮宋的母親是極其熟悉的故交,兩家很早的時候就訂下了娃娃親。不過那會兒子王家還沒如此在江南聲名顯赫,所以到了後來,淮宋的家庭只是個極其普通的鄉下人家。
所以退婚怕是已經在他們預料之中的事,至少淮宋覺得,她跟王衡之地位懸殊太大,就算進府做個妾怕都是不夠格的。
就在王衡之的父親死後沒多久,王衡之便親自帶著歉禮,鄭重地給淮宋家道歉補償,然後扭頭迎娶了江南富商家的女兒。據說孃家在京城還有很大的勢力。
淮宋後來想,或許在外人眼裡,王衡之雖毀約在先,卻是在情理之中,而且人家後來也道了歉,所以另作娶妻實在是在尋常不過的事。
可對於淮宋自己,也許這其間的酸楚,這些年的委屈和遭人背後指點,怕只有她自己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