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菀呼吸登時一窒,這邊晏清源撩帳進來,一面走,兩隻眼睛一面在她身上滾來滾去,因歸菀換了江南女孩子慣穿的衣裳,異常清麗脫俗,看了片刻,晏清源眼中笑意更盛,走到她跟前,往榻上盤腿一坐,驚得歸菀霍然起身,往旁側站了,兩腿卻痠軟地直打顫。
“在說什麼悄悄話?”他意味深長盯著兩人問,歸菀面上霎時又沒了血色,怕方才的話被他聽了去,媛華方要開口,晏清源衝她擺了擺手:
“人既然給我洗乾淨了,先出去罷。”
“大將軍,我妹妹她畢竟小孩子家,哪裡若是得罪了將軍,還請將軍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她小孩子一般見識。”媛華小心看晏清源臉色,晏清源一笑:“你要是再廢話,我割了你舌頭,出去。”
他面上仍帶三分笑意,語氣也不甚嚴厲,媛華卻實實在在打了個冷戰,毫不疑心他所說,飛速瞧了歸菀一眼,抿緊唇出去了。
這個角度,正可見少女長睫微微顫個不住,掩了那雙含情帶愁的星眸,別有情致,晏清源投目上上下下玩賞著,忽伸腳輕踢了她一下:
“還站得住啊,看來方才不夠。”
歸菀好半日才明白他所指為何,想起種種不堪,幾恨不能死在當下,拼命忍住了不斷翻湧的淚,兩隻手攥緊了腰間絡子。
才十五歲,還帶著少女特有的單薄,不過恰似一幅不俗丹青,架子有了,初露崢嶸,只等有人慢慢潤色,吳帶當風,曹衣帶水,便是絕世佳作,晏清源忽惡意在腦中勾勒另一番“曹衣帶水”,牽過她腰間結帶,手上不過兩分力,歸菀低呼一聲,便來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晏清源手底動作不停,慢慢悠悠把玩著絡子,抬眼看了,歸菀早滿臉緋紅,動也不動木頭疙瘩一樣杵在眼前,整個人痴痴呆呆,晏清源撩起絡子,冷不丁掃過她臉頰,終驚得她嚶嚀了一聲,又嬌又軟,同她身子簡直一模一樣,晏清源聽得心頭難耐,腹底麻麻滾過一陣熱流,一把將她抄起,抱在了膝頭:
“跟我說說,你們本來打算要往哪裡去的?”
這一來一回,便耽誤了近十日下去,再兵臨城下,見魏軍重重包圍,實難突破,無奈只得打算趁夜色衝入城圍,方近了城郭,卻見四下火把通明,一騎突兀地立於前方高處,那人一身甲冑,馬槊斜斜在手,正隨著駿馬微微晃動。
朱八定睛看了看,見這人十分年輕,兜鏊同高聳的眉峰一道遮住了他又深又暗的眸子,腦中忽劃過一道亮光,直覺告訴他,這人就當是魏軍主帥晏清源了!
“前面的可是晏清源!”朱八忽一聲怒吼,手中一段長矛,已握得滾燙,猶如烙鐵。
今晚無星無月,似要布雨的前兆。
有人替晏清源高聲回道:“大將軍名諱豈是你亂叫的?今日,我大將軍就來會一會你!”
朱八暴喝一聲,一馬當先,即刻衝進了魏軍鐵騎之中,一路衝殺過去,竟生生將圍上的魏騎一分為二劈開,直逼晏清源眼前!
蘧然抬目間,一雙寒星似的眸子正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
他是如此地醒目,簡直令月光也要失色,魏軍的主帥竟生了這樣的一雙眼睛!
朱八有一剎的錯愕,很快奮力揮起長矛,直撲晏清源胸口。
這一出手,熟極而流,本以為晏清源會錯身避開,卻只聽一聲巨響,槊與矛死死地架在了一處,兩人一時誰也動彈不得,朱八一愣,晏清源反手一轉,馬槊宛如金蛇出洞,極其靈巧地自腋下穿過,幾是倒逼過去一記便深深刺進朱八臂間,朱八一時吃痛,底下駿馬亦是猛地尥了蹶子,本能回殺過去,晏清源仰倒鞍上,長矛呼嘯著掠胸而過,他就勢避開,極快地掠了一眼,窺到朱八此刻胸前失防,再一錯身,整個人斜掛馬背,猛地抽出寶刀,就勁朝朱八坐騎腿間狠狠削去!
聽得駿馬一聲淒厲長嘶,朱八應聲栽了下來,尚未立穩,晏清源已對準他喉下破綻,槍尖徑直一挑,從他護心鏡上方錯過,自前甲邊側刺進,血便如注噴出,似葡萄美酒,似美人胭脂,頓時浸滿了身經百戰的那副鎧甲。
是了,他比自己快太多,他也比自己年輕太多,朱八眼睛瞪得極大,似不願相信,恍惚間見那晏清源忽然就笑了,年輕的主帥再使一槍,筆直出擊,徹底將他貫頂刺透,他軟綿綿倒下,很快有馬蹄從他柔軟的屍首上踩踏賓士而過。
廝殺聲卻沒有中斷。
見主帥幾未費力氣便殺了陸士衡手底大將,魏軍士氣頓渾不可擋,不到半個時辰,便將援軍三千人絞殺得乾乾淨淨,滾金的“魏”字軍旗,仍立於高地,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張牙舞爪的,晏清源抬首,習慣性眯了眯眼,那羅延已屁顛屁顛來到身邊:
“世子爺親自出馬就是不一樣!世子爺是霍去病再世!”
看他奉承得沒邊沒際,四六不著調,晏清源乜他一眼,那羅延面上卻換作正色:
“屬下這話不虛!世子爺的功業可不是坐享其成,這些年,不也都是血裡沙裡一刀一槍掙出來的?”
晏清源卻毫無興致,皺眉冷笑:“那又如何?鄴城那群老傢伙,很難服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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