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那隻眼睛的出現,洞中的景象立刻變成了另一個樣子。
剛才的燈光還能偶爾打到兩面的石壁上,照出在上面奔跑嬉戲的洞鼠或是躲藏石縫間的血蝙蝠,偶爾還會看到一兩條吐著信子的大蛇懸掛在懸崖上面。
音響裡忽然傳來低低的笑聲,我一愣,沒聽清是電流雜音還是阿依達不小心開啟了導航上的dv機。那笑聲低沉冰涼,但又宏大寬厚,彷彿在千年銅鼎裡迴盪。
我一直盯著後視鏡裡阿依達的臉,她的臉忽然擰緊了,藍色的血管瞬間從脖子上跳起,彷彿躁動的蚯蚓。
阿依達臉上永遠帶著甜美的微笑,但此時卻沒有了笑容,就像地球人看到了火星人,臉上只有難以形容的驚駭。瞳孔縮成了一個點,看上去陰森森的,就像原始叢林裡的母猩猩。
我從未在阿依達臉上見過這種表情,完全是另外一個人,驟然收緊的瞳孔裡透出巨大的恐懼以及像火焰般燃燒的憤怒。
車門被人重擊。
轟!
“誰在重擊車門?”
我扭頭,看見一個巨大的黑影投在車窗上。我想象不出外面的人有多高,但我看見他緊緊地貼在車門上,就像傳說中的壁虎人。
我伸過手去,想把車窗降下來。
“不準降下車窗!”
阿依達大吼。
像黑暗一般巨大而又厚實的恐懼包圍了我。我拿眼睛掃了一眼時速表——120公里,誰能緊貼著車身任由車子風馳電掣,同時伸手拍打車門。
拍門聲急促起來,不是一個人,好像是一群人驟然叢集貼在車上。他們隔著24毫米厚的玻璃凝視著我,居高臨下。窗外有反光照進來,把我和阿依達的臉都照得慘白。
阿依達扭過頭來看著我,竭力壓制著聲音裡的顫抖:“苗夫,你怕麼?”
擊打車門的聲音變成了尖銳的東西在鋼鐵和玻璃上劃過的聲音,我想象不出那是什麼東西,——指甲或是鋒利的尖刀?
“阿依達,把車開回去,我不去面試了。”我忍不住尖叫起來。
阿依達側過頭橫瞥了副駕駛座上的我一眼,厲聲喝道:“把安全帶繫好!”此刻的她已經完全沒有恐懼的神情了,他的臉堅硬如同淬火過無數遍冰火的鐵塊。
油門踩到底,車身震動,時速表上的指標迅速滑向160公里,而且還在繼續,因為它並沒有甩掉那些貼在車身上的鬼影。四面八方都有反光照進來,反光裡不知有多少鬼影圍繞著車子。車身抖動,我猝然發現,車子意然由轎車變成了越野,我看清了反光中的標誌——布加迪威龍,車中王者。
——此車與彼車有切換功能?我從側面盯著阿依達,沒把胸中的疑問問出來。
那些鬼影盯著我和阿依達,就像是一群死神圍繞在垂死者的床邊。
他們睜開眼睛,深邃的瞳孔閃爍著冰藍的光亮。
他們是什麼族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們是鬼,餓鬼。
我蜷縮在副駕駛座上,兩隻眼眼縮成了一個點。
腦顱深處劇痛,那個神秘的境界開啟,億萬條神秘的青銅火焰,彷彿古老秘咒的梵音,一下從高高的幽冥祭臺上活了過來,蛇電般劃過腦顱的穹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