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退去了,牆頭上的晉軍,人人像軟泥般攤到在地。
西北隅,城中百姓扒開磚塊,拖拽出壓在下面計程車兵,裡面大多為秦兵、也有部分晉兵,一個個死狀慘不忍睹。
有的人處理屍體,有人或背或抱或用木板抬著,將各處死傷的將士運往城中,街道上百姓有人忙著做飯,有人擔著吃食往城牆處奔去,有人抱著親人的屍體哽咽不止,長時間的戰鬥見慣了太多的死人,早已變得有些納木了。而韓夫人帶領著娘子軍還在四處修補城牆,不時還用言語激勵著身邊的女子。
秦軍營寨中,十幾名將領濟濟一堂商討對策,可說話的人很少,更多的卻是一個個的愁容。
“諸位將領,我們已攻打多日,除石將軍奪取了舟艦佔領了外城,其餘均不見成效,不知各位有何良策?”大將軍符丕眼中泛著血絲環視下面前盤坐的諸將繼續問道。
聽了符丕的問話,各位將領緊鎖的眉頭又凝重了幾分。襄陽城牆體結實,護城河又寬又深,渡船而過面對著是鋪天蓋地的石塊、箭矢和火罐,就算僥倖渡過護城河,到了城牆底下還要面對更加密集的攻擊,死傷實在太大了。
感覺到符丕似乎在看自己,苟萇抬頭說道:“大將軍,諸位將領,我還是堅持前幾日的說法,雖說我們戰死了很多人,但總兵力比晉軍還是多了近十倍。與其徒耗性命不如圍困更佳,只要將漢水兩岸的居民遷往許昌和洛陽,再斷絕晉軍的糧道,斷絕他們的援軍,襄陽的晉軍就如同是網中的飛鳥,再無脫身的可能。如果採取硬攻的辦法,將讓我軍將士傷亡增多,這又何必呢?”
尚書慕容暐這時也補充說道:“是啊,苟將軍所言甚是。繼續攻城傷亡會更大,我們還要堤防晉軍的援兵。目前圍困襄陽,側重伏擊前來的援軍倒是可行。”
“嗯。”
“對,此乃圍城打援之策。”幾位將領同聲讚道,其餘將領雖然沒有出聲,卻暗自點頭。
“探馬可有訊息?”符丕並未作答,而是問向一名參軍。
“應該快到了。”參軍起身回道。正說著,軍帳外響起一聲嘶鳴聲,緊接著傳來一陣呼喊:“大將軍,大將軍……”
一名探馬滿頭大汗臉上掛著笑意進了軍帳報道:“恭喜大將軍,京兆尹慕容垂、揚武將軍姚萇所部已攻下了南陽,並活捉南陽太守鄭裔,此刻慕容將軍已率領部隊南下,不日將抵達襄陽。”
“哦?好!”符丕興奮的站起身。又一名探馬趕來報道:
“報大將軍,桓衝領兵正在北上途中,如今,可能到武陵郡了,距離荊州不足百里。”
符丕沉吟了一會堅定道:“目前也只能如此了,苟池、毛當聽令!”
“末將在。”二人起身抱拳。
“你二人即刻去往南側增派兵馬,嚴防南來的援軍。”
“得令!”
“石將軍,你善出奇兵,你也去往南側,然後派人各處勘查一番,看看有無別的援軍。”
“得令!”石越同樣抱拳應道。
“其餘諸將繼續圍困襄陽,密切注意城中動向。”
…………
到了夜晚,同樣的場景在襄陽城刺史府中也進行著。
朱序坐在上首處,周圍同樣坐著十幾名晉軍將領,神情肅穆,臉上浮現疲憊之色,皆低頭不語,似在謀算著什麼。還是朱序最先開口道:“剛才幾位將領所言甚是,一味的守城絕不是辦法,必須出城襲擊才是上策。”
“刺史大人所言甚是,自古守城,若有援軍便可以逸待勞,如援軍不至,必須出擊以震懾宵小。”名叫段正的一名將領附和道。
“不可!這些時日的征戰我方死傷了數千名將士,如今守城士卒已不足兩萬,貿然出擊兵力恐會折損更多,那樣的話城池就危險了!”襄陽城都護李伯護大聲反對道。
“李都護,如果不出擊任由秦兵投石亂砸、箭矢亂飛,城池更加危險!不能總是我們防著別人,也要讓敵人防著我們。主動出擊幾次,一來可讓秦軍以為我們兵力充沛,二則敵軍需瞻前顧後,必定精力分散,我方守城的壓力就會減少幾分。”段正也反唇相譏。
“你這是置將士性命於不顧,守城自然比出擊損耗較小……”李伯護正在反駁,一旁的朱序打斷道:“李都護不用說了,一味固守只會讓將士計程車氣萎靡,派少量精兵襲擾幾次倒是可行。就這麼定了,我們重點討論如何偷襲。”
“可是……”李伯護還想爭辯幾句,但朱序凌厲的目光馬上掃了過來,李伯心中一凌只好閉嘴不言,可內心卻頗多不滿。久在都護位置上一直得不到升遷,這讓李伯護對朱序一直怏怏不平,更讓他氣憤的是,明明援軍到了荊州卻遲遲不來支援,這樣下去遲早是城破人亡的結局。由此可見,朝廷對襄陽的幾萬軍民根本就視若草薺不管死活……
帶著悶悶不樂的心情回到家中,李伯護拿出酒壺獨自喝起了悶酒。
“父親,因何事不悅?”李伯護的兒子李辰之見父親獨自飲酒便走到近前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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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兒,你作為守城將領不在城牆上待著為何回家了?”李伯護抬頭看了看兒子受傷的臂膀,疲倦的面容,不禁語氣緩和下來繼續說道:
“幾天沒睡了?”
“父親,孩兒沒事,您上年紀了不要經常動怒。今天與刺史大人他們議事如何?”李辰之強擠笑顏問道。
“哎,襄陽城破是遲早的事!”李伯護嘆了一口氣疲憊的說道。
“為何?”李辰之吃驚道。
“你見過哪個被圍困的城池在沒有援軍的情況下能支撐下去的?士氣、糧草、瘟疫、箭矢,軍備輜重等,不管哪個因素都是致命的!今天議事中有醫館說百姓們衣甲生滿了蟣蝨,我看距離瘟疫不遠矣!”李伯護滿面愁容的回道。李家在襄陽城是個大家族,從上到下有百十號人口,城破之日,這百十口人怕是都要慘遭屠戮了。李伯護自幼聽從北方流亡到南方的父親說過,當年的羯趙是如何的殘忍。如今襄陽軍民上下齊心竭力抵抗,氐人怕是憤恨久已。萬一堅持不下去,這城中幾萬人口難有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