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雪是被熱醒的,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她想起身,沒想到居然沒能起來……蓋得實在太多了……躺著緩了會兒,童雪一鼓作氣才推開了壓在她身上的三層被子,哦,被子上壓了件皇後交給她的貂皮披風。徐程域怕是把能蓋的都給她蓋上了吧……
帳篷裡只有她一個人,徐程域不在,她知道這是他的帳篷。她也記得自己睡著前徐程域一直在這裡陪著她,記得他喂她喝水,記得他一直在輕聲安慰她……童雪咬著唇,有點開心。
久病成醫,小童大夫說的話在自己身上兌現了,睡了一覺,胃已經不疼了,徹底好了。她抱著膝蓋坐了會兒,決定起身去活動活動,睡了這麼久身子都僵了而且也實在是睡不著了。
今晚是滿月,月亮很圓很亮,照得樹林裡一片通亮。知著正在為大家巡夜,見著童雪頷首打了個招呼,然後又用手指了個方向。童雪會意,朝著知著指的方向走去。可是轉了半天,她也沒見著人,難道是她理解錯了?
“別找了,這兒呢。”
聲音是從上面傳來的,童雪仰起頭,因為明晃晃的月光,她看到徐程域臉上的無奈。
“你都在這棵樹下轉悠五圈了。”
童雪後退幾步,讓自己的脖子舒服點,“你看到還不叫我?!”
徐程域也不解釋,只招招手說道:“你走近點。”
童雪手扶著脖子向前走了幾步。
看差不多了,徐程域起身,用腳背勾住原本坐著的樹枝,身體向下倒掛著,一手撐在樹的主幹上,一手伸向童雪。
幾乎是下意識地,童雪想也沒想就把手給了他,接著就是一股強大的拉力,然後天旋地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坐在樹枝上了。樹枝雖地面有點高度,但並不算太高,童雪自己也不畏高,但是這麼突然一下離了地,腳下沒了支撐,她還是有些緊張的,緊張之下,抓著徐程域的手也更加使勁了。
徐程域也感覺到了她的緊張,也在手上稍稍使了點力,讓她安心。
“胃不疼了?”
“不、不疼了。”
“下次再亂吃東西看我怎麼收拾你。”
童雪漸漸安下心來,沒剛剛那麼害怕了,也老實認錯,“下次不會了。”
徐程域“嗯”了一聲,接著像是想起了什麼,“這麼晚了還出來做什麼?”
“我就出來轉轉。”
徐程域笑,“是麼?”明顯不信的口氣。
童雪也笑,“是呀。”她還真不是為了找他才出來的,雖然她佔了他的帳篷,但是她才不信他會沒處睡覺,只是她不否認在知著給她做手勢指方向的時候,她的確也是驚喜的,她想見到他。
算算離他生辰被抓的那天,她有將近一個月沒有跟他好好說過話了,至今她都慶倖幸虧那天一大早她就把禮物送給了他,想到那天早上他的笑顏,好歹那樣的一天他是有過笑容的。徐程慕真不是東西,太狠了。
徐程域從懷裡拿出一個錦囊,正是童雪用來裝耳釘的那個。
“還記得那天我跟你說了什麼嗎?”
童雪點頭,“你讓我等你回來。”
徐程域把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從身後拿到身前他的腿上。
放在身後暗處還好,童雪還能假裝忘了這回事,但這亮堂堂的一下子擺在眼前,她覺得腦袋有點暈了,心髒也擂起了小鼓。而且月光這麼亮,她甚至連自己手背上的經脈都看得見,那自己大紅臉要往哪兒藏?真是!月光為什麼要這麼亮?!
徐程域低頭看著握在一起的兩隻手,那天早上他就不想放開的那隻手,“抱歉,讓你等了這麼久。”
這句話不知道是觸動了童雪的哪根神經,她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眼淚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因為低著頭,一顆淚正好落在了自己手背上。他讓她等他,她一上午緊張、羞澀、開心又故作淡定……幾乎各種狀態都有過了,然後中午,她等到了他欺君犯上押入天牢的訊息。那一瞬間,她就像墜入冰窟,全身涼透了。她腦海裡就像在放鞭炮,噼裡啪啦噼裡啪啦,各種想法都冒了出來……自古宰相入獄就很少有人能活著出來,他是王爺,還是欺君之罪,還是皇儲之爭……最壞的打算她已經想好了,無論如何,她一定不會讓他死的。
童雪的這一滴淚是砸到了徐程域心上的,聲音大到他的腦袋裡都嗡嗡作響。他松開握著的手,用大拇指拭掉她手背的淚水,送到嘴邊嘗了嘗,淡淡的鹹,他自有記憶以來就沒有哭過了,也自然沒再嘗過眼淚的滋味。她的委屈,他懂。
童雪低著頭用另一隻手背抹了把眼淚,沒有看見他的動作。
“我不會戴。”
童雪紅著眼睛偏頭看他。
“呃,我的意思是,我自己不會戴。”
童雪還是看著他。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你能幫我戴嗎?”
童雪咬著唇一言不發地幫他帶好耳釘。
耳釘是天然紫晶打磨而成的,近看是紫紅色,稍微隔得遠一點看又是純正的紫色。她記得她父親送她母親這對耳釘時,是極高興,說是連皇後都沒有的珍品。童雪那時候看的珍寶太多,對這紫晶也沒什麼特殊的驚奇,一直留在身邊也只是因為那是母親留給她的唯一物件,但是此刻看著戴著耳釘的徐程域,她好像明白了所謂珍品的含義,而且雖然可能不大合時宜,她好像也有點明白了為什麼她的父親會熱衷於給他的女人們各種珠寶了,真真是賞心悅目的。
思維已經不知道岔到哪兒去的童雪突然被徐程域擁入懷裡,剛剛腦海裡的各色想法全部消失殆盡,童雪的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