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時隔多年,顏秋意仍然對這周圍感到熟悉而親切。
拋開腦子裡雜七雜八混亂的思維,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感受著空氣中湧動的芳草氣息,有別於十幾年之後無盡的汙濁之感。已是傍晚,夕陽斜斜的垂著露出半邊臉羞答答的不肯見人。拐過道邊立著的原木墩子就是垃圾桶,顏秋意看了一眼,下意識的把手裡垃圾往旁邊的垃圾筒一扔。
顏秋意家住的小區並不大,堪堪幾棟樓的光景。出了小區往前再走十米就是陳家包子鋪,裡面的包子堪稱一絕,她上學起晚了總會買個包子在路上邊走邊吃;包子鋪對面是嚴記食雜店,裡面頭髮花白的老爺爺衣服總是闆闆正正,哪怕是最熱的夏天釦子也要扣到最上面一顆;往東是這條街唯一一家超市,裡面東西稱不上應有盡有但也算物美價廉……
正想著,顏秋意被人從後背拍了一巴掌。
“伊伊,幹嘛呢?”
嗞,手勁真大!
顏秋意扭頭,看見一個長相頗為秀氣的小正太大汗淋漓的託著個籃球邊擦汗邊盯著她瞅。她嘴角抽了抽——話說,這孩子……誰家的來著?
秉著輸人不輸陣的勁頭,她回道。“準……準備去幫我媽買瓶醋。”
小正太再度擦了擦汗,沒在意顏秋意支楞個脖子的蠢樣,“那行,明天把你作業借我看看,有幾道題不會做。”
顏秋意歪著頭想了一下,實在想不起來作業是什麼了——誰還能記得起十幾年前某一天的作業內容!所以她試探性的開頭:“哪……哪幾道題?”
小正太扯扯被汗浸溼的衣服領子,又抹了把汗,“就是老師昨天發的那兩張卷子最後幾道,我先走了啊,你別忘了。”
“誒誒,看見良良了嗎?”顏秋意扯著嗓子在後面問道。
“那邊籃球架子跟虎子他們打球呢。”
“謝了啊。”
顏夏涼,顏秋意是一母同胞的龍鳳胎,從名字的寓意顏夏涼——夏末,以及顏秋意——秋初,的時間順序來看,顏夏涼很容易被誤認為顏秋意的哥哥。然而事實恰好相反。這也就直接導致了,某個不知道尊老愛幼傳統美德的臭小子從小到大叫姐姐的次數屈指可數。
說到她這個弟弟,顏秋意就滿腹惆悵。她一直覺得在母體裡兩個人的營養都被他一個人給吸收走了,小兔崽子從小到大都是聰明得很,大二時候經導師推薦去了澳洲交換學習,後來乾脆就留在那裡不回來了。一去就是七八年光景,直到她重生前這小子都沒有回國的打算。他倆在外省上學很少回家,那時候顏夏涼準備出國,她剛考上研究生,而顏爸爸患上了腦梗塞,但從住院到出院老兩口愣是一句話沒跟姐弟兩個透過,要不是她回家準備材料也不會發現這件事。
所以,要說真有什麼遺憾的事,在顏秋意心裡,也就是這兩件了。叛逆不肯回家的弟弟跟患病的父親。
顏秋意吸吸鼻子,現在有機會重來,一切都還來得及,嗯,來得及。
不知名小正太說的籃球架,跟顏秋意家的小區說是隔了一整條街,但事實上是連通的,從出了小區幾步遠的衚衕穿過去走幾步路就能看到。沒花費多長時間,顏秋意就到了籃球場,她家親愛的弟弟顏夏涼同學穿著短袖正坐在臺階上跟人侃大山呢。
顏夏涼旁邊個子稍高的男生一轉頭瞄見了顏秋意的身影,順手推推顏夏涼,“誒,良良,你姐找你呢。”
顏夏涼回頭看了一眼顏秋意,臉上的笑登時被硬生生扯成了驚嚇。
臥槽……他親姐臉上那是什麼奇怪的表情?
“良良……”
面上寫滿“我要好好對你”、“弟弟酷愛來姐姐懷裡”、“愛護胞弟從我做起”的顏秋意滿懷感情的一句話被顏夏涼彷彿見了鬼的眼神憋回了嗓子眼——她剛剛做了一路思想工作要好好對待她弟。
然而這熊孩子的反應……忒讓人受傷!
“伊、伊伊,你中邪了?”
顏秋意覺得自己的臉肯定綠了,心頭彷彿有一萬條彈幕齊齊發射,無數類似“fck!”、“sit!”、“嗶嗶嗶!”之類罵人的髒話像遏制不住的洪荒之力一樣快要噴薄而出。
“臭小子會不會說人話?!”
要擱平時聽到顏秋意這麼不客氣的話,顏夏涼非得跟她吵上一吵,沒想到這次反而放心的拍拍胸脯,一副驚魂方定的樣子。
“你這樣就正常多了,剛剛那樣太嚇人了。”
接著他就站起身,跟圍坐在一旁的幾個男生打了個招呼。
“我先回家吃飯了啊。”
顏夏涼兩步小跑邁上臺階,一邊擦汗一邊湊到顏秋意跟前,“哎,伊伊,咱媽做的什麼飯?有肉嗎?”
顏秋意往後撤了一步,沒好氣的回道,“兩菜一湯沒有肉,一道小白菜清炒,一道清炒小白菜,還有一鍋醬油湯兌醋,齁死你。”
等一等……醬油兌醋?她是不是忘了什麼了?
一想到家中母上大人發起火來的嚴重後果,顏秋意二話不說抓起顏夏涼的胳膊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