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找華鬘了。我判斷她必定趁亂帶著顧保田去了其他地方,畢竟她曾經說過,顧保田還是將許多話埋在了心底。
今天顧保田意外出現在釋出會上,懺悔似的講述了一九九三年西夜考古事件的真相,我想此時此刻,自媒體肯定再次被刷爆,所有人都會看到,都會聽到那個遙遠的故事,那場預謀下的謀殺,以及那座神秘的唐朝古城,那個巨人的頭骨。
如果沒有天降異象,若非無臉男的魅影在城中出沒,留下樁樁罪惡,那麼即使顧保田坐在那裡現身說法,也會被認為是瘋子的囈語吧?
可現在,哪怕任何人坐在那裡,講一個何等誇張的故事,我想大部分市民也都會相信的。
他們不止會相信,而且更會恐懼,然後被慫恿,被煽動,最後甚至拉幫結夥,來祈求災難降臨時不會傷及自己。
就像我那個堂兄,他本來是一個不著四六、到處蒐集獵奇傳聞的傢伙。
我承認,他的好奇心爆棚,他對奇異事件的挖掘有時候比警方還深入。而隨著這半年怪事日繁,肯定也有不少粉絲會像宣粱似的圍繞在身邊,但我卻沒有想到他會搞邪門歪道,最後成了宣稱末日的“神的使者”。
儘管他一出生便搶了我的名字,儘管他一直神經兮兮,做事信馬由韁,跟我格格不入,但我還是必須要儘快找到他,警告他,讓他改邪歸正,讓他不要把自己擺上祭壇,成為最後一惡“邪見”的祭品。
他的手機已經停機,看樣子成了教主,估計連號碼都換了,我只能去他租住的地方找本尊了。
我依稀記得他住在山陽區那邊,租了個三線工廠的老房子住,而且這人懶得出奇,從來不進廚房半分鐘,所以整天叫外賣。
我打定主意,於是辭別了林瑛,藉口去找沈喻,然後驅車直奔小區而去。
還沒到小區,路口就堵得厲害,我看著地圖上已經變成紫紅,只好將車停在旁邊一個停車場,步行朝那邊走去。
越往前走,車和人也就越發多了起來——奇怪,山陽本來並不是一個多發達的區,而且這種老小區更不是商業中心,難道前頭髮生什麼事故了?
但拐過一個街口,我發現這邊卻又是一番景象——要是真有事故,那路人們都會雜亂無序地圍觀,可這裡馬路兩邊的人整整齊齊,目視前方,一點一點移動著。如果要我打比方,那簡直就跟演唱會之前,粉絲排隊等進場一樣。
我看見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媽,於是上前詢問,前面發生了什麼事,這些人排隊是幹嘛的。
沒想到大媽立刻臉色就不慈善了,她翻我一眼,說:“你過路的吧?俺們都是科學會的粉絲,這不排隊等著景仰會長舊居嘛!”
“會長?哪個會長?”
“科學會會長啊!他就是……呸呸,不能直呼大人名諱。就是得到了神諭,能領著我們在末日流浪的會長啊!”
我腦子一怔,旋即就反應過來:“就那個寫小說的?!”
“什麼小說,你不是會員趕緊滾蛋吧!”大媽現在的臉色非但不慈善,而且徹底兇惡起來,“那不叫小說,那是真正的科學經典!
“你看天上這歘歘閃的,你聽雲彩裡轟轟響的,你再想想最近那些飛簷走壁的沒臉惡魔——科學家能解釋嗎?專家能說清楚嗎?不能!只有會長懂得真正的科學,只有他從神那裡得到了解釋,只有人家慈悲為懷,普度眾生……”
大媽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都噴了我一臉。我看看整條街排滿了像她這樣的人,生怕她吵得聲音大了,滿街“會員”都衝過來噴我,於是趕緊假裝舉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