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玄奘大師顯然是一個喜歡新鮮事物的人,他在佉沙國停留之後,沒有選擇沿老路回國,而是折向南方,想從塔克拉瑪干沙漠南側,走絲綢之路南線回國。
“他於是從佉沙國出發南行。他渡過徙多河葉爾羌河),翻越沙丘,來到了一個名叫斫句迦的國家,這個名字屬於音譯,北魏時候翻譯成‘悉居半’,還有一種翻譯叫做‘朱俱波’——當然,它也有一個意譯的名字,那就是‘西夜國’。”
“西夜國?!就是地獄來客送你那本小冊子裡的西夜國?也是聞廷緒父親考古的那個西夜國?就是如今新疆葉城縣附近沙漠裡的遺址?”
“對。”我笑著朝她說。
“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沈喻激動起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讀書明理啊!看來好多知識還是要靠多讀書!這真是一條重要線索,聽你一說,我感覺隱隱約約許多事情都能對上了——你太厲害了!”
沈喻不輕易夸人,要是華鬘這樣說,我一點兒都不會感到奇怪。但這是從沈喻嘴裡吐出來的話,所以我也激動無比。
“你繼續說——哦,不對,親愛的言先生,請您繼續說下去吧。”她馬上換了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還是溫柔點兒好看。”我朝她豎起大拇指。
“好看毛啊!別隻顧著看美色,趕緊的。”
我接著講吓去:“不過,玄奘大師對這個斫句迦國印象比較深刻,而且都不是什麼好的印象。”
“哦?”
“《大唐西域記》裡面有幾句原話,你先聽聽——‘時風寒,人躁暴。俗唯詭詐,公行劫盜……禮義輕薄,學藝淺近……伽藍數十,毀壞已多,僧徒百餘人,習學大乘教。’
“意思就是說,這裡經常颳大風,氣候寒冷,所以居民也十分暴躁。他們的民俗比較詭詐,而且常在光天化日之下公開搶劫偷盜。這裡的人不講信義,言辭輕薄,所學的東西也比較淺薄。斫句迦國原來有幾十座佛寺,但是大部分已經被毀壞了,只有百十號僧人,這些僧人信仰大乘佛教。”
“有意思啊,有意思!”沈喻不由得擊掌叫絕,“你那本小冊子裡怎麼寫的?說西夜國是一個邪魔的國家,聽玄奘大師這樣一說,不就是如此嗎?”
我點點頭:“玄奘大師回國的那年是唐太宗貞觀十七年,到達長安的時間是在貞觀十九年,所以路經西夜國的時間就在十七年或者十八年的時候,而小冊子上記載的西夜國被滅的時間在唐高宗永徽元年,前後也就六年多的時間。”
沈喻不停掰著手指算著:“玄奘大師路過西夜國的時候,那裡已經開始毀壞佛寺了,僧人也沒剩下多少。短短六年之後,這個小國又被認為是邪魔之國,被西域都護率大軍滅掉,而且城裡面近萬人一夜間消失不見。這樣聽起來,豈不是有些魔幻?”
“當時西域各國都信奉佛教,摩尼教之類的也比較流行。西夜既然被稱為邪魔國,他們必定有其他不流行的信仰,而且他們還公開劫掠,所以傷害了其他鄰國,這才找來滅國之災。”
沈喻默默不言地喝著咖啡,她的腦子應該在百轉冥思吧。
她放下杯子,忽然激動地站起身來。
“原來冥冥之中,一切源頭都在西域,都在西夜這個國家啊!如果說帕米爾高原是萬山之祖,周圍高大的山脈都彙集在那裡,那麼西夜也是萬秘之源啊,因為咱們遇到的所有怪事都在千里之外的那個地方!找到了,我終於找到根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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