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赫米娜氣喘吁吁地跳過小溪,她站在密密麻麻、一片紅色的檉柳叢前,使勁用塔吉克語罵著。
林杉終於趕過來。這裡高原缺氧,活動稍微劇烈,體力就感覺跟不上來,剛才跳小溪的時候他腿就沉得厲害,差點兒一腳踩在水裡。
檉柳又叫紅柳,它的枝條是紅色的,開花也是紅色的,它們並不高,而是枝條輕柔,絲絲蔓蔓,密密麻麻,一叢叢連在一起形成灌木林。所以,一旦鑽進去,別說找人,或許連方向都找不到了。
這也是達赫米娜停住腳步的原因,就算是再饕餮的吃貨,面對未知帶來的不安全感,也會感覺莫名的恐懼吧。
“算了,回去吧,就當給野人做慈善了。”林杉說。
但達赫米娜還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一副不甘心的樣子。
“走吧,咱們還得上山,還要趕時間,十天一晃就過去了。”林杉勸達赫米娜,“等勘界回去,我天天請你吃烤羊肉!”
他好說歹說把達赫米娜拉回到帳篷那裡。兩人下了3203高地,經過山谷,達赫米娜從小溪取了新鮮的冰山雪水,然後繼續朝東邊的無名山峰攀登。
林杉有了經驗,兩個人晚上宿營時開始輪流值班,這樣一有風吹草動就警覺起來。
雖說上次野人扛走的是一隻羊,但誰不能說下次他就不擄走一個人。
“你可千萬別惦記那頭羊了,不是傳說大腳怪好色嗎?搶女人的,你不想變成金剛的女人吧?”
達赫米娜聽得都笑了:“你以為我就那麼貪吃?”
“那你為什麼不笑?自從羊被搶了,你就一直悶悶不樂的。”
“非得笑才行啊?”
“笑總比哭好。”林杉說。
“那倒未必,明天早上咱們就登頂了。你說,這座山到底會歸在哪一邊?是我們的,還是你們的?”達赫米娜問。
“不知道,薛定諤的貓啊。山就在那裡,高度也在那裡,但是不測量,誰也不知道它有多高。”林杉說。
“不管怎麼樣,測量完之後它就只屬於一個國家了。或是你,或是我,也許就永遠不會自由自在地登上這座山了。”達赫米娜有些感慨,“蘇聯還沒解體的時候,我爸爸就是一個測繪專家,他去過北極,去過勘察加,去過楚科奇,還登上過家鄉的共產主義峰……”
“將門出虎女啊,你也是女承父業吧——現在你爸爸呢,在杜尚別塔吉克的首都)嗎?”
達赫米娜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林杉彷彿看出來什麼,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第二天清晨,兩人早早起來,背上儀器和衝頂包,朝無名山的峰頂爬去。
他們足足用了四個小時才爬到山頂,出乎意料的是,山頂相當平坦,根本就沒有那種突出的尖頂。
這樣的話,只好用全站儀了。
兩人架起儀器,分別測量了一遍,確定了資料,定好了高點。但此時又出了問題,因為高點那裡是塊突起半米高的一塊石頭,兩個人為這塊石頭算不算山體吵了起來。
“這塊石頭好像是活動的!不屬於山體的一部分!”林杉檢視了一下石頭的根基,發現它雖然在這裡很久了,但浮土下面卻沒有與岩石合為一體,而且稍微一推就會晃動。
“三千多米的山頂,不會有飛來的石頭。所以只要它在山頂上,就屬於山體的一部分。”達赫米娜如此主張。
“你看,我一使勁都能把它推下山去。”林杉一用力氣,那石頭果然就晃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