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她害怕被責備,她嚇得想哭,但是不知為什麼沒哭出聲來,因為就在電石火光之間,一個念頭突然就閃過她的腦海——
父親雖然生氣,但他顯然更擔心自己。他臉上的怒容,只是裝給兩個同事看的。
她很詫異,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判斷,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父親身邊的兩個年輕人,一個兇惡地拍打著籠壁,但細細來看,他的身體正在顫抖著,一副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而另一個年輕人,他沒有同事那麼急躁,他正半眯著眼睛看向沈喻,眼神裡『露』出的盡是兇光——
他大概在想怎麼處理這件事,怎麼對付自己!
但父親的表現卻很不一樣,他雙手緊緊抓住籠門兩側,看似激動,但實際是為了卡住位置。
他沒有直接鑽進籠子,他雖然怒容滿面,但並沒有跟第一個人那樣大嚷大叫,他大概是怕嚇著女兒,更怕別人貿然衝進籠子傷著她。
還有,他的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是憂懼的情緒,而不是暴躁和憤怒。
以上這些東西,其實都是她後來分析得出來的。但在最早的那一瞬間,她的頭腦中卻直接冒出了最終的判斷——她是根據最終判斷,然後反向推匯出上述邏輯的。
後來,她把這種越過假象直接看透本質的直覺能力叫做“邏輯奇點”。
世界上的萬物,都有最本質的核心。
世界上的萬事,也都是最終的結果。
但是萬事萬物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們還有加諸於自身的種種敷衍,種種遮蔽,種種假象,種種陷阱。然而她不知道為什麼,已經能一眼穿透籠罩在事物之上的『迷』霧,看到最核心、最終極的東西了。
……
沈喻被父親帶出球籠,帶出車間,帶出“一號禁區”,帶到一個門戶森嚴的辦公室裡。
她被父親一把推進一間小屋子,然後他重重關上屋門。
小屋裡有把沉重的木椅,沈喻渾身無力地走過去坐在椅子上,她看看牆上的掛鐘,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半鐘。她大概在鐵籠裡昏睡了半個小時的樣子。
隔著屋門,她依稀能聽見父親在外面和兩個年輕人激烈地討論著。
父親的聲音低沉而渾厚,至於另外兩個年輕人的聲音,一個嗓門很高但經常跑調,聽起來還是比較緊張,他應該就是拍打鐵籠的那個人。
另一個眼『露』兇光的人說話慢條斯理,但嗓音有些嘶啞。
屋門很厚,沈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她本來想走下木椅,靠近門口聽個究竟,但她早就沒有了力氣。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小屋的屋門忽然被拉開,她看到耿大爺站在門口。
“丫頭,你出來下。”
沈喻走出屋子,她發現父親跟那兩個人還站在外面。
耿大爺拍拍她的頭,然後蹲下去,和眉善目地問:“丫頭,你進去之後,看到什麼了嗎?”
沈喻愣了一下,她鑽進車間後確實看到了許多怪異的東西——格格不入的屏風、隆隆作響的機器、奇奇怪怪的鐵籠,離奇的怪物和黑船,還有從天而降的晶片……
但她的腦海中彷彿又閃過一道光,她似乎明白了耿大爺話裡的意思——不能說,什麼都不能說,就算私下裡也不要對父親說。
看那兩個年輕人的樣子,他們並不像是父親的助手,他們更像來監視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