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找到安啟民的時候,他還在修車鋪裡帶著一個學徒忙碌著。
“能稍等下嗎?這輛車的漆還沒補好。”他戴著口罩,拿著噴塗機忙碌著,鋪子裡面瀰漫著一股刺鼻的生漆味兒。
小學徒給我們搬出來幾把斑駁的凳子,示意我們可以坐下歇會兒。
安啟民叫過小學徒來,對他說了幾句什麼。小學徒點點頭,脫下工服,朝我們笑笑就往街上走去。
“你不能走,先等會兒。”小余伸手攔住他。
“我叫他下班了,這裡沒他的事兒。”安啟民停止了噴漆的動作,他探出頭來看著我們,“你們想知道的事情,我忙完了就說,但那事跟他沒關係。”
林瑛朝小余揮揮手:“讓那孩子先走吧。”
小學徒有點莫名其妙地望著師父,安啟民朝他點點頭,他這才走到街旁邊的一輛腳踏車前,蹬上車子走了。
安啟民噴完漆又認認真真打磨起來。小余有些著急,但林瑛示意她稍安勿躁。
“別打擾他,人只有琢磨透了打算攤牌的時候,才會特別想做好手裡最後那份工作的。不要打擾他情緒,沒準兒適得其反。”
我們於是都坐在凳子上,安安靜靜看著。只有沈喻顯得坐臥不安,她不時看著手腕上的表。
我知道,她在掐算著時間,她害怕夜幕降臨之後,華鬘會隨時跳出來佔領她的大腦。
“沈老師,你今天有點兒心浮氣躁,跟以前冷靜沉著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啊。”林瑛打趣道。
“能一樣嗎?天都黑了,時間要來不及了。”沈喻氣呼呼地嘟囔著。
“什麼時間?什麼來不及了?”林瑛一頭霧水地問。
“她是怕萬一拖太久,嫌疑人的心理會有變化。”我明白沈喻是擔心又切換成華鬘的狀態,所以她才急躁。但這件事又不能告訴林瑛,我只好幫她打著圓場。
“放心吧,他馬上就會開口的。”林瑛安撫似地說。
我還是怕沈喻著急,自己想了想,便快步走到施鰱前面問:“有沒有煙?”
“有啊。”
“我不抽菸,你給我一盒——不要粘上鼻涕。”
施鰱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因為我從不吸菸,他也不知道我想搞什麼名堂。但他還是掏出一盒香菸遞給我,我拿著香菸直接就往車鋪裡走去。
“哎,你幹嘛?”林瑛朝我喊著。
我沒理會她,徑直走到還在打磨車漆的安啟民前頭,有點兒笨拙地撕開煙盒,遞過一支菸去。
安啟民抬起頭望著我。
“累了吧?”我對他說。
安啟民板著的面孔忽然冰釋出一絲笑容,他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隨即接過煙來,自己『摸』出火機點燃,吸了一口說:“好吧,都這地步了,我也不瞞著了,都告訴你們吧——為自己閨女報仇,不算丟人。”
他朝車鋪外面走出來,我跟在他的後面,經過林瑛身邊時,被她偷偷使勁掐了一把。
“剛才你嚇死我了,要擾『亂』了嫌疑人情緒,萬一他不開口怎麼辦——以後千萬別這麼擅作主張了!”
安啟民沒聽到這些,他朝小余和施鰱伸出雙手,笑了一下說:“拘捕我吧,我就是割開杜萬芊喉嚨的那個人。”
安啟民在刑偵隊裡講述了殺害杜萬芊的過程。
其實在女兒『自殺』之前,他就聽說了有人『騷』擾安悅的事。
跟他『性』格一樣,安恂和安悅兄妹兩個人都是悶葫蘆,不善於表達,不善於交往,加上老婆很早就嫌他沒出息,扔下兩個孩子一走了之。他從那時就又當爹又當媽,拉扯兩個孩子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