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煩不煩?”她問我。
“不、不煩。”
“我都替你覺得煩!”
“那估計咱倆對‘煩’的定義不太一致……”
歲月如梭,一晃兩年多過去,我和她就這樣耗到了大學畢業。
畢業之後她出國留學,我便進了這家文化公司,過著補鍋加背鍋的日子。
但就在工作第三年的時候,我補鍋居然補出了狗屎運。
當時公司準備做一套叢書,可其中有個作者的文筆過於汪洋恣肆,整篇文章錯別字連篇。“的地得”用不對也就算了,關鍵還全部用錯。
出書需要一套編輯、校對和加工的工作。但看這兩位作者的稿子,“編校加”基本上等於重寫,所以同事們都不想接任責編。
就這樣,主編又想起我來。
“肯定是本暢銷書,你做好了,給你收益分成!”大概也覺得任務過於繁重,主編使勁拍著胸脯給我許願。
我猜不透主編的意圖,於是決定約作者見面聊一下。結果那天來了一個二百多斤,走路都呼哧呼哧喘氣的胖子。他側著身挪進小會議室,然後一屁股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
塑膠椅頓時發出一陣悲催的慘叫,好在它勉力維持,最終還是痛苦地支撐住了超負荷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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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我問。
“俺就是‘白小純’。”他說,“你們主編,是俺大舅。”
“啊……”我愣了三十秒,“您的兩本小說,還挺不錯的,就是這‘的地得’……”
“我故意用錯的,先鋒作者,行為藝術。”他說。
“好吧……”我舉手投降。
他有一種“傲慢懟”的本事,我們倆根本無法溝通。我只好畢恭畢敬送他到電梯口,看著他努力把自己塞到裡面。
主編正好路過,他朝胖子揮揮手,然後拍拍我肩膀。
“這作家是棵好苗子,小言,我給了你好資源啊。努力吧,有了收益肯定給你提成。”
我只好點點頭,看來這本書只能自己幫他重寫了。
好在我從小記憶力超群,腦子就跟掃描器似的,任憑多長的東西,只要看上一眼,立刻就能從腦子裡調出影象來。
但饒是這樣,我還是花了三個月時間扎進白小純蕪雜的小說裡。每天用十幾個小時改寫,弄得眼睛都快瞎了。
同事們都在竊竊笑我,就連老鄭都來勸我。
“要不——算了?不行推掉這份差事得了。”
我搖搖頭,推?推給誰去?本來都是大家不做的東西才扔給我的,我就是公司的recyce,我要再不做的東西,就只能永久刪除了。
可主編能讓我刪除他外甥的作品嗎?
人算不如天算,雖然耗費了我半年心血,但白小純的書一炮而紅。不僅紅了,還很快以高價轉賣了影視改編權。
“俺是個胖子,但是個有才的胖子,俺肚子裡裝的都是才華!”他“啪啪啪”拍著肚子接受採訪,說話跟之前一樣理直氣壯。
我連著出了他兩本暢銷書,還賣了改編權,主編終於念起我的好,他力排眾議,給我分了筆不菲的獎金——當然,他自己拿了更大的一份。
那時候房價還便宜,我靠這筆錢當首付,在城鄉結合部買了套一居室的房子。
簽了購房合同的那天夜裡,我興奮地哆嗦著,給在國外留學的沈喻打去越洋電話。
“我終於買房了,咱有房了!”我激動地說。
“閉嘴!!你買房幹我什麼事兒?!”她一句話懟了回來,我都能想象出她鼻孔噴著冷氣的樣子。
“嘿嘿嘿……”我還是激動地傻笑著。
“有病!”她罵我一句,但沒結束通話電話。
“我等你回來。”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