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路明非的嘴巴張張合合，飛快的吞嚥著東西。回想著這兩天的遭遇，欲哭無淚的他也只能透過這種方式稍微宣洩一些了。‘難怪這個世界胖子這麼多’嘴裡吃著東西他也不忘吐槽，有時候親近他的人都會懷疑是不是吐槽才是他的本體，還好他沒有朋友，不然這個事情就暴露了。
其實他挺羨慕眼前那些燈光下的貴族，更讓他訝異的是，那個和他同宿舍坐一輛車來的廢材師兄芬格爾，他居然也來了。就在他旁邊一起吃著東西，兩人堪稱難兄難弟。當然，最讓人羨慕的還是那個自稱來旅遊的大叔了。身邊圍著何止兩個美人，寒冰的女皇艾斯德斯，大和撫子般的卯之花烈，一頭金發身材火辣的赫利貝爾，一頭碧發滿眼柔情的妮露，還有那個頂著惡魔小角的女人。五女一男，根本沒人敢靠近他們好嗎。二樓的六個人就像是皇帝帶著妃嬪，從上方俯瞰著臣子們玩鬧，一派祥和的景象。
就在兩師兄弟吃的起勁的時候，音樂響起。所有人都散了開來，顯然要開始一場狂歡。但是路明非和芬格爾就呆住了，沒人告訴他們兩個有跳舞這個環節啊，更別說找個舞伴對他們來說是何等的困難了。路明非有種不好的感覺，他連忙抄起兩只螃蟹就往後退去。與此同時芬格爾從茫然中回過神來，看向了自己的師弟。
“你怎麼能夠這麼絕情啊，我的師弟！”目瞪狗呆地看著路明非遠去的身影，芬格爾哀嚎著失意體前屈了一番。說實話如果芬格爾想要跑過去攔下路明非，他還是有可能做到的，畢竟這小子現在還在大廳裡，但是那樣的話他還不如直接走人呢！於是餓瘋了的廢狗只能看著別人成雙成對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舞曲進入了一個高潮。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舞蹈中的時候，他們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絲詭異的提琴變音，它如利刃般撕破了整首舞曲，舞廳裡的人都皺眉往二樓看去。在一切都要求高品質的卡塞爾學院，即使廚子指揮的樂隊也是一流的，這樣的錯誤不該出現。
首席小提琴手拉完了那個長音之後站了起來，把提琴放在自己的座椅上，轉身下樓。那是個淡金色頭發的女孩，穿著一身銀色嵌水晶的禮服，面板白得近乎透明，身材嬌小，介乎孩子和少女之間。“啪”一雙銀色的高跟鞋被放在大理石地面上，水鑽折射耀眼的光輝，像是童話裡的那雙水晶鞋。女孩脫下自己腳上的黑色皮鞋，踩進高跟鞋裡。她原本嬌小的身材在高跟鞋的襯託下忽然挺拔起來，收緊的小腹和挺起的胸膛讓她看起來婀娜多姿，是個叫人驚豔的少女了，只是那張從來沒有表情的臉還是如冰封一般。
慢慢地她走到了路明非面前，緩緩地伸出手如同女王，等著自己男寵的攙扶。路明非瞪大了眼睛，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他迎來了第二次。
俄羅斯女孩的手搭上路明非的瞬間，舞曲雄赳赳地邁入第二個高朝段落，以一個強勁的擺頭，路明非在女孩有力的雙臂下擺正了舞蹈的姿勢。在此之前路明非從未想過自己也能那么流暢地跳探戈，他受到的所有舞蹈訓練只有三個月。為了在春節聯歡會上表演集體舞，請來的舞蹈老師一再地搖頭說路明非顯然屬於手腳並用不協調的型別，手到位了腿就出毛病，反之亦然，換而言之，路明非要么雙臂下垂踩節拍，要麼幹站著雙臂優雅地擺動。
無論怎樣想起來都很不美觀，路明非所以能堅持下來是因為那場集體舞他的舞伴是陳雯雯。
但是在俄羅斯女孩的控制和眼神暗示下，他居然立刻就跟上了節奏，所有動作像是刻在他的腦海裡，胳膊怎么放，腳下怎么走，根本不必思考，只要他放鬆心情跟隨這位舞蹈女王的指示。他們的舞蹈奔放自如，像是配合演練了多年，銀色的舞裙飛揚起來，折射光影繚亂。
“你...”話還沒出口，女孩清冷的聲音已經在路明非的耳旁響起。
“看過《聞香識女人》麼？”路明非搖搖頭。“《辛德勒的名單》呢？”“看過看過，德國奧斯卡獎嘞，這個沒看過說出去就有點丟人了。”路明非說完就後悔了，這個時候他就該擺出一副中國皇帝的派頭來才對，怎么說兩句話就透出一股土氣來呢？
“裡面有這首曲子作為配樂，這是首高貴的曲子，傲視一切。”零直視路明非的眼睛，聲音毫無起伏。“你什么意思啊？”路明非不太敢看她的眼睛。他不知道零為什么會選他做舞伴，明明他都跑到最外圍了，更何況不是還有芬格爾這個舞跳得不錯的廢狗師兄嗎。
“我沒有任何意思。”零說。“是麼？”路明非又窘迫起來，“我還以為……”“我只是喜歡跳舞而已，我帶了舞鞋來。”“可為什么找上我？”“別人都有舞伴。”“不是還有芬格爾嗎。”“芬格爾個子太高，身高不搭配。”零振振有詞。無話可說，只能繼續跳舞。“曲終，我旋轉3600度，拉住我！”女王下令了。
路明非不假思索地照做。終曲的餘音中，別的女孩都靜止下來，零卻沒有，她以手指按住路明非的掌心開始了旋轉，裙擺飛揚，鞋上旋起銀光，鞋跟打擊地面的聲音組成了一連串快板。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她身上了，無論是柴可夫斯基筆下的天鵝之死或者巫山女神在高堂雲散天下的絕唱來形容，都絕不誇張。
掌聲，清寂有力的掌聲，凱撒居然鼓起掌來。跟著他，所有人都鼓起掌來。掌聲就像是一片暴風雨，暴風雨中銀色的天鵝高傲到了極致。路明非忽然恍惚起來，隱隱約約地他似乎看到一片模糊的景象，曾經什么時候什么地方，也是這樣燈光絢爛，也是這樣掌聲如雷，眾目睽睽之下纖細的身影在他面前旋轉，播散開的裙擺如同孔雀的尾羽。
莫名的自信悍然上湧，強到無與倫比。伴著這一股力量，他猛地伸手，抓住了零纖小的手掌，那是舞蹈的最後一瞬，零完成了她3600度的旋轉，面對路明非緩緩地蹲下行禮，她散開的舞裙收攏起來貼著腿，像是一朵盛開的花重新收攏為花蕾。
零還沒有起身，這是標準的宮廷舞的結束動作，此刻路明非應該還禮了。但是這個可憐的孩子都沒學過宮廷禮儀，又怎麼知道如何還禮。就在路明非快要說出什麼爛話的時候，零終於抬起頭看了一眼，皺了皺漂亮的眉頭，她站了起來。轉身走到舞池邊仍舊換回那雙黑色的皮鞋，把銀色的高跟鞋放回鞋套裡，再放回黑色的提箱中，從服務生手裡接過一件深紅色的長風衣披上，沒有向任何人打招唿，直接從前門出去了。她來的時候刀鋒般銳利，離開的時候卻冷淡至極。
“這一屆的新生真有意思。”路明非聽見愷撒低聲說著。他抬頭看向愷撒那邊，愷撒正端著一杯加冰的白蘭地喝著，看著零即將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