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樹臨風美少年,攬鏡自顧夜不眠。
床帷下有一雙繡花棉鞋,白白的,很潔淨。宋文豐盯了它許久,甚至看清了它的紋理。
他一方面感嘆製鞋人的手藝精湛,另一方面又在暗道趙晴語達理,沒再繼續多加盤問,以至於宋文豐早已想好的說辭無處安放,枯坐桌前至深夜。
他將碗裡的最後一口涼茶飲盡,披上皮襖出了房門……
初春的氣溫微涼,西面刮來的涼風清爽,面色陰沉的推開偏房屋門,掌燈。
他拉起地窖的門環,便聽見下方狹小而又封閉的空間內發出悉悉索索的細微聲響,在安靜的深夜裡格外清晰。
似乎是在閃躲,直到明晃晃的燭火映在她的臉上,才停下了掙脫。
“你認識妙通?”宋文豐拽下她嘴裡的棉布,輕聲道。
“呸、呸……”齊鸞的目光回望,到了嘴邊的咒罵聲被她嚥了回去。因為她發現,對方的眼神極為冷峻,與她平常瞭解的宋文豐完全不同。
“不回答?好,便當你預設了。”宋文豐從左袖中抽出匕首,在地上劃撥了兩下,發出刺耳的嘶響,“你……”
角落裡的齊鸞突然探身,“這是你第一次殺人?”
“……”猶如戲臺上被搶了臺詞的主角,宋文豐搖頭道:“也許吧。”
“郡主知道嗎?”齊鸞說完,冷冷地看著他。
微微皺眉,腦海裡閃過兩三種可能,宋文豐回問道:“何事?”
被幽禁的她毫無階下囚徒的覺悟,不鹹不淡道:“與蕭太後是舊識。”
“果然……”宋文豐挑了挑眉毛,“你什麼都知道。那你為何不告知晴語?白天,應該是她把你關進地窖的吧?”
齊鸞並沒有馬上回答他。她側了側身子,盤腿坐在草垛上,才說道:“我不認識妙通,況且與你也並無仇怨。”
……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子夜將至,獨坐後院亭臺,暗嘆世道無常。
從此前與齊鸞的對話中得知,京城外百裡伏擊遼國使團的幕後真兇乃是端王趙賀一行,此乃魏國公府盡知的秘辛。
雖訊息來源和證據已不可考,但從之後官家的態度和言辭中,能現一二端倪。宋某人一無耳目,二沒眼線,自然是不可能知曉其中詳情,只能誤以為是官家下令指使……
最開始,他是打算殺了齊鸞的。
心髒、動脈、喉嚨……想了很多可能,終是下不去手,或者說是……
他說了,齊太醫已死,魏國公恐不信任,端王屢下黑手,皆不是良主,遂生招攬之意。
齊鸞的回答更為堅決。
她要報仇!去找害死養父的罪魁禍首報仇,再去找劉少尹,還有遼國人。
宋文豐有心勸導她一番,不要以卵擊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雲雲,卻是始終開不了口,也不能開口的。只能替她松綁,祝君順利了。
臨走前,交託他一件事,託付照料城南老客巷內的孩童一名,宋文豐且應下了此事。
“算是交換吧?我答應她照顧孩童,她便不對人說我與蕭塔不煙的秘密……雖然,她此去兇多吉少……甚至……哎……”宋文豐輕輕嘆了口氣,再次默唸一遍那孩童的住址,便起身回房去了。
……
隆興七年正月十七,尚在睡夢中的宋文豐被門外的喧鬧聲吵醒。睜開眼發現趙晴語並不在身邊,起身踩了拖鞋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