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豐是個負面情緒不多的人,說好聽些是開朗,不好聽就是太過樂觀。悶悶不樂的狀態,對他而言,往往持續不了一個時辰。
饒是如此,這般打擊對他來說,還是很大的。
“娘憂思成疾……爹已遣人來接……走官道……勿念……多用功才是……事端王府不可視為正業……”
信的最後,“爹爹送去鄉下,以免失了臉面。宋郎若是尋得良配,勿忘來信告知……”
宋文豐見此信,先是頗為惱火,周通判這明顯的誆騙話。
可轉念換位一想,終是能想通的。要是自己的女兒與人私奔,只怕做不到如此大度。
也是,周通判和自己表面上看著是同一階層。可舉人和通判之間隔著一道數百年來,常人難以跨越的坎——科舉。
能不能中,那是另說。可就算是中了,又要在京中等多久才能得空缺。
以周通判對他的瞭解,宋文豐往後的路,可無甚光亮。
自從太祖說出那句“宰相須用讀書人”後,除去宋朝剛立國的頭幾年外,此後無論在哪兒,皆是“唯有讀書高”。
君不見,多少人家為了教育,用盡數代存款;多少老爺,打壞了多少棍棒;多少家庭,以祖上是讀書人為傲。
三年一試的科舉,與後世的考試想比,難太多了。能脫穎而出的,無一庸人,像宋文豐這樣小縣城裡來的“才子”,周通判見得更多了。
在他看來,曹州學宮裡所謂的才子,多為誇誇其談之輩,靠著一副好皮囊招搖。僅有一寒門學子引起了他的主意,或可成材也未可知。
這個學子與左相同名——
何允文。
通判若是知曉宋文豐與其觀點相近,或許還能對他高看一眼,可也僅限於一絲絲。畢竟,自己女兒便是被他拐跑了,弄得曹州府裡人盡皆知。
行事難,難行事。
宋文豐即使是穿越後,也還是跪在真實了。
前世裡跟人相親,開口多是問工資,職位以及住行等等。住的是三十平小屋,行全靠人力,別人又豈會看得上你。客氣的會藉口有事離去,不客氣的那就很尷尬了。
組織上對此很關心,奈何幾番下來後,宋文豐總以老家有了物件為由,搪塞過去。
“還是自己不行啊,要是生在趙家,又豈會如此……”
“知道家世論不對,可我也就心裡想想罷了,人又哪能選擇得了,還是要看後天的。”
自憐自艾的他,也沒心思再去買房,閉著眼躺在床上。
“高祖還曾是亭長呢,我這舉人明顯比他老人家有優勢……不對,人家人格魅力大,有蕭何又有一群兄弟。我這種水貨舉人,怎能比……”
“難不成,往後宋某人只能學學那柳三變?縱情於溫柔鄉裡,醉解千愁?”
正此時,客棧外傳來喜慶的吹奏聲,接連幾聲炮響,吵得宋某人更是心煩,用被子捂住了頭。
“咚,咚,咚……”被子中的他明顯感覺到了心跳劇烈的加速,而後猛地停頓。
“呃”宋文豐雙手捂住胸口,“好疼。”
他吃力的爬下床,用盡幾乎所有力氣,拉開房門一角,沖外呼救。
可門外的聲音完全壓住了他的喊聲。
趴在門檻上的他奄奄一息,似乎即將閉上雙眼,“不行。惜惜還在等我……我還沒見淑娘嫁人……我還沒有讓大宋知道我的名字……我還沒有……”
執念催動著他,爬過門檻,又爬了一丈左右才接近樓梯口。
客棧裡的人幾乎都跑去街上看熱鬧了,用盡最後力氣半舉起手搖曳的宋文豐,如水中浮萍。
無人在意。
“命該如此嗎?”
“我只是個二十一世紀的屌絲,果然在哪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