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豐!你是何意!”
“爾敢違盧師之說!”
“哼。待盧師與你評說。”
“告狀?這位兄臺。”宋文豐斜睨說話之人,“好歹你也是個舉人,意見不同盡管說來,何必學那童生儒子,言必稱師說?”
“你……你這狂妄之徒。”書生被他當面譏諷,頓時面紅耳赤下不來臺,呼哧呼哧地大口喘著粗氣。
“宋某不敢,未聞足下臺甫。”
“程兄且坐。”古曲仙嘴角微翹,輕彈長袖浮塵,緩緩地站了起來。似女子般的秀氣面容,在折光下散發著淡淡光輝,一襲銀色長袍無風而動,飄逸非凡。
他這種人,不管在哪裡,都會成為焦點。其家世、才學、樣貌皆非凡出眾。莫說是娘子,就連不少公子也對他心有慼慼焉。
兩月前恰遇汛期,不少百姓受災。雖說今年年景不錯,可一旦黃河泛濫或是天災人禍,周圍縣鄉裡災民便會往城裡跑。那段時間裡,城內異常緊張,軍隊把守著城門,絕不許災民再進城。
此番行事終究是與民心不和,不達民意。知州大人也經不住諸方壓力,最終決定召集各方商議,先說了幾句場面話,又讓人彙報了曹州財政狀況,賑災款項雲雲。王知州的發言總結成一句話,賑災缺錢。
在場眾人,皆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誰又能聽不出其中深意。這次商議,實際上就是發動捐款,脅迫眾人出錢出力。東街行商三十貫,西街劉官人四十貫,北街餘府五十貫,七拼八湊總和一算,才只湊出了五日粥錢。
說時遲那時快,古大公子抽出腰間紙扇猛擊桌面,大喝道:“古某財薄歷淺,願為災民出千貫錢。”
有了領頭羊,諸位大人物也不好再藏著掖著,紛紛增加了捐款數量,生生湊出月餘災款花項。他看著心目中的老丈人——周通判望來的目光好似發著光亮,頓時覺得這錢花的值當。可想而知,早已頗有名望的古公子,自然是志得意滿春風得意,一時間風頭無二。古公子有空便會寫寫小詩、小詞,順便表個白之類的,追隨者何其多也。
“程兄且坐。”古曲仙的話,在書生聽來宛如天籟,他知道宋文豐不好惹。適才,話剛一出口,便已有悔意。現有古公子為他出頭,心中的石頭落地,轉念一想,這又何等的榮耀啊。程書生謹遵其言,曲腿落座。
古曲仙不緊不慢地溫聲說道:“久聞宋公子大名,今日得見,幸甚。”
“古公子的名氣,比宋某可是要大的多了。”
“古某些許薄名,倒讓宋公子見笑了。”
“不敢。”宋文豐暗自小心起來,此人不好對付。僅此虛言客套、面不改色的功力,就比那陳歡高了不少。
“適才,某聽聞宋公子論及賀梅子,稱其為大歷十子之流,然否?”古曲仙依然面帶著微笑,頗為友善。
“然也。如何?”宋文豐淡淡一笑。原本散亂的目光,彙聚成線直視古曲仙。
“哦?如何?宋公子可聽盧師所言?”古曲仙步步緊逼,應聲呵道。
“宋某聞之如何?未聞又如何?”宋文豐向腰間摸去,左右尋覓半天,也沒找著畫扇。無奈今日出門太急,忘了帶上。
“古某錯矣。”古曲仙搖著頭,懊惱的神情讓眾人摸不著頭腦。
宋文豐靜靜地看著他表演。面對這種自帶鼓風機,又有光環護身的才子,宋文豐在腦中飛速地想著應對之法。
不出所料,古曲仙再次開口,“古有尊師重道,今有程門立雪。某料宋公子就算不知,也曾聽得。此事,暫留作他人評說。”
古曲仙的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壓得他是動彈不得。這年月,何人不在乎名聲,又有誰敢背上此等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