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沒好日子過了,再差能差到哪裡去。”她很清楚,她家裡的那些人會是些什麼反應,唯一真心關心她的,大概也就屈指可數的幾個——五哥、祖母、奶孃,或者再加兩個與她一起長大的丫鬟,就算她娘,她為了自己,為了她兒孫,哪怕她是她唯一的女兒,也依舊會放棄她,比其他人好點的是,大概不會作踐她。如果還有點親情,知道點良心,可能會將她嫁給一個勉強過得去的男人,而不是純粹的廢物利用,榨取她最後那點價值。
“值得嗎?”值得為了擺脫被至親掌控的命運,或者還有點意氣之爭,就做到這種地步,落入塵埃裡。
“如果我說值得呢?”
靖婉點點頭,“那就值得。”
“婉妹妹,你真好。”這種行為明明該被狠狠的訓斥,她離經叛道,她不知好歹,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五哥都不會贊同的行為,而靖婉,她說值得,她就毫不遲疑的站在她這一邊。
“自己選擇的路,便是跪著也要走完,你不後悔就好。”
“婉妹妹是擔心我吃不得苦嗎?其實呢,情況還遠不到最糟糕的情況,五哥總會護著我,祖母也不會對我置之不理,吃穿用度差些,明嘲暗諷的人多些,使喚的人手少些,遇到的刁奴多些,如此而已。只是,恐怕為了護著我,少不得會被威脅而做出妥協,他現在畢竟是天子近臣,很多事都比別人有優勢。”
“他是男子,自身才能也不差,就算有些棘手的事情也能自己想辦法處理好,況且男兒大丈夫,也要能屈能伸,將這些事作為磨鍊未嘗不可,等到在面對至親的算計都能遊刃有餘的時候,外面的那些人,他又何懼?再說,你是他嫡親妹妹,護著你,為你做些什麼也是應該的,只有今生的親緣情分,既然關係融洽,就當珍惜,當守護。”
“婉妹妹的意思是,他為了我做出妥協、隱忍之類的,我無需愧疚,相反,可以盡情的使喚他,有什麼事兒都找他,他幫我做好了,那是應該的,如果做不好,就是他無能?是這個意思對吧?”孫宜嘉雙眸像小孩兒一樣亮晶晶的看著她,帶著點發現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的小興奮,在等著她認可,用她前世的話來講呢,就是“求表揚”。
靖婉再次的無奈,越是與孫宜嘉相處,越是覺得她與傳言中嚴重的不相符,外表清傲,骨子裡其實很叛逆,還有些小壞,以前或是一直被隱藏得好好的,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靖婉也不敢確定是不是自己將她這樣的一面給釋放了出來,如果真的是,那還真是罪過了。明知道孫宜嘉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看著她那小表情,臉上那傷又襯得她可憐兮兮的,靖婉硬著頭皮點了頭,“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吧。”
看著她眯著眼睛像個小狐狸,靖婉在心裡為孫宜霖默哀一把,日後被自家妹妹坑,千萬別算到她頭上。
孫宜嘉既然已經有了面對未來的準備,靖婉也不再多說什麼,沒有意義。
靖婉再次看著她的臉,“日後,別再做這種事。”傷害自己來達到目的,總歸是不怎麼好。
“這次只是適逢其會,我只是讓自己避不開的劫難更嚴重了一些而已,自己倒從未想過故意為之。”
“嘉姐姐心裡有數就好。”
“婉妹妹是擔心我日後遇到什麼事兒,會做出極端的事?不會,就如婉妹妹之前跟我說的‘偶爾哭一哭也可以,但是要找對人,要對那個知道心疼你的人哭’是一個理,沒了價值,你就是死了,有些人也未必會掉一滴眼淚。”
“姑娘,定國公夫人到了。”外面突然想起龔嬤嬤的聲音。
孫宜嘉一怔,她雖然知道家裡邊會來人,但沒想到她娘會親自來,在孫宜嘉想來,最可能來的是她大嫂。
趁著一會兒功夫,靖婉迅速的將桌上用過的紙張全部收起來,也沒有掩藏,隨意的用白紙一遮,待會兒拿走就完了,氣定神閒的喝茶吃差點,半點沒有做“壞事”的心虛與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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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鎮定,孫宜嘉也自認為自愧弗如。
隨後,被孫宜嘉趕到外面的人也陸續的進來,如果夫人來了,看到伺候的人都在外面,肯定會吃排頭。
緊接著,進來了一大群人,孫宜嘉突然覺得自己想多了,原本還以為她娘其實很在乎她這個女兒,事實上不是。幾個嫂子都來了,算是怎麼回事,是來看她笑話的嗎?就算這些所謂的嫂子打著關心小姑子的名義要來,只要她娘態度強硬一些,完全可以拒絕她們,她這些嫂子們,可沒膽子忤逆她娘。
“哎喲,我們嘉姐兒真的傷到臉了?這可如何是好。”打扮十分莊重華麗的少婦人,第一個進了屋,語氣與表情都是關懷無誤,但那眼中的幸災樂禍不要太明顯,那帶著長長指甲的手,沒輕沒重的就往孫宜嘉臉上戳。
孫宜嘉面無表情的避開,冷冷的看著她這個四嫂。
顯然,孫宜嘉毀了容都還是這副“高高在上”的“囂張”模樣,將這少婦人給氣狠了,壓低了聲音,“嫂子倒是要瞧瞧,變成醜八怪的嘉姐兒還能傲氣到什麼時候?”
“四弟妹,娘在呢。”那輪到你走前面的道理。後面進來的一群人,定國公夫人身後的另一個女子開口道。
“呀,娘,您別生氣,兒媳只是一時間著急嘉姐兒,決沒有……”
“夠了。”定國公夫人不耐煩的一揮手,隨即將目光落到孫宜嘉身上,看著她的臉,雖有關懷擔憂,但是,也很有限,更多的是參雜著各種情緒的複雜表情。
孫宜嘉如同平日裡見到她娘一般,面容清冷的見禮。
定國公夫人嘴唇動了動,有些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在來之前,就已經與定國公關於她的事發生了激烈的爭執,最終還是她妥協了。“既然傷著了,就好生養著吧,不用想那麼多。”
定國公夫人正準備好好問問孫宜嘉的奶孃,她臉上的傷具體如何,是不是真的沒有恢復如初的可能,無意間發現還有外人在。看到她頸間也纏著白布,那麼就是一同出事的幾個女孩之一。“你是哪家姑娘?”雖然靖婉去過定國公府,但是,對她有印象的也只有孫宜嘉的長嫂,平日裡八面玲瓏的人,這個時候選擇沉默。
“駱氏靖婉,見過定國公夫人。”
眾人聞言,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定國公夫人的眼神甚至有那麼些不善。
“你就是那個約我們家嘉姐兒出來的人啊,怎麼就嘉姐兒傷了臉,你倒是好生生的站著?哦,對了,好像你還摔到下面河裡去了,還真不是一般的命大,也不是一般的命硬啊。”那雙原本挺漂亮的眼睛,卻帶著讓人討厭的審視,看靖婉就像看什麼稀奇一般。
靖婉很清楚,有類似想法的人絕對不止一個,無非就是遷怒,讓他們有一個發洩怒氣的物件,不過,靖婉的好脾氣也是相對而言,你以禮待她,她自然同等對待。靖婉掃了一眼其他人,想要看好戲的人可不在少數,包括定國公夫人都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倒是孫宜嘉,臉色有些難看,眼中浮現出怒色,眼見著就要發作了,靖婉先一步開口,“敢問你這話是代表定國公府說的,還是代表自己說的?”
對方一愣,顯然是沒想到靖婉如此反應。“代表定國公府說的又如何,代表我自己又如何?”表情變得蔑視,在她看來這這兩者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