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藍夜空如同望不見底的大海,深邃如墨,蒼穹如蓋。
月光照應下的昏暗深山中,沈鐸坐在一塊石頭上,身側淩亂放著幾個空酒瓶,寂寥望著沈父的墓碑,訴說他近幾年大大小小的事情。
“就是這樣,陳首長準我回來看望您老,還保留了我的軍籍,可惜……我們父子還是沒能見到最後一面。”
沈鐸仰頭悶了一大口酒,將眼眶裡的水潤倒流了回去,又道:“不過,爸,還有一個好訊息告訴你,陳首長把我調回了雲海,以後就能時常來看您老了。”
沈鐸蒼涼微笑,輕撫著石碑,任憑山裡的冷風漱漱吹在身上。
樹枝搖晃,鳥兒啾啾的叫聲幽暗徘徊。
沈鐸默默的靜坐了很久,才起身離開。
他沿著墓碑直走,穿過一條溪流,又往前走兩百米,到了一處荒蕪山洞停下步伐。
沈鐸拿出手機,開啟照明,進了黑漆漆的洞中,踏過凹凸不平的濕漉漉地面,剝開一簾雜亂樹藤,停在一座冰棺前。
寒氣自下而升,侵入面板,冰一樣涼。
沈鐸舉著手機的手已經泛紅,他確毫無所察,專注凝望冰冷霧迷間,躺在冰棺裡,面板蒼白,白發披肩,雙手規矩置於胸前的老頭李瘋言。
“瘋言老頭,我來看你了,九年不見,你當真是一點變化沒有。”
沈鐸笑說,看身著白色長袍,安詳閉目的李瘋言,像是睡著了一般,酷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味,心裡不由想起往事。
十年前,他上山採蘑菇賣錢,突逢暴雨,躲至此山洞,初見披頭散發,盤腿打坐的李瘋言,嚇得立時渾身發抖,動彈不得。
要不是李瘋言慈愛朝著他笑,沒有其他暴力動作,他懷疑當時嚇傻的自己,都要豁出去把一籮筐的蘑菇扣他腦袋上爆打。
想到這裡,沈鐸輕笑出聲。
他當時真是年幼無知,李瘋言雖然雙腿不便,但功夫出神入化,動動手指就能滅了他。
“還好當年你沒有滅了我,要不然今天誰來看你。”
沈鐸將手機放在高處岩石上,蹲下來,一邊用手指疏通李瘋言的白發,一邊嘮叨。
“說起來,對您老也有所虧欠,我一個營養不良的瘦小子,幸的你教的一些基本拳腳功夫,還親傳卸骨術,才使我脫胎換骨。”
沈鐸停頓,嘆息一聲接著自言自語。
“當年,我姐姐草率嫁人,你又駕鶴西遊,我覺得生活沒有希望,將你安葬於此便去參了軍,九年後才回來看望你。”
沈鐸手指從李瘋言的發間,移到衣襟處,整理他的衣衫。
“也不知道你怪不怪我,但看你容顏整潔,衣服幹淨,似乎有別人來探望過你?”
沈鐸皺眉呢喃,李瘋言一直孤身住在這洞中,除了他每天上山探望,跟老頭說話吃飯,並沒有見過其他人。
難道是他猜錯了?老頭面貌清潔,容顏跟他離開時一般無二,是因為老頭功夫莫測,身體於常人不同,又加之冰棺乃千年寒冰,可保屍體不腐。
“不對,這容顏不變應該,可這頭發衣衫都整潔如初,就不對了……”
沈鐸劍眉斂起,沉思整理老頭衣衫,突然感覺掌下有異物,忙低頭翻開白袍,見到一本灰白牛皮冊子。
“太虛五蘊圖?”
沈鐸呢喃,將冊子拿出來翻看,眼睛頓時瞪大。
沈鐸徒兒見之,修習研練。
“這是怎麼回事,給他的?”
沈鐸不可置信的拿著《太虛五蘊圖》的冊子,看扉頁手寫他名字的清秀小字,又抬頭看安詳閉目的李瘋言,內心波瀾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