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暮沒辦法真的對戰淵下殺手，就如此刻蘇未晨也不可能真的殺了楚縉。他連柳清微都不敢招來，又怎麼可能會想殺他，此刻不過是身不由己罷了。
他隱隱記得晨暮並沒有殺了戰淵，可後來發生了什麼，他從來沒有夢見過。此刻的場景與當初一樣，莫非他很快就要知道故事的結局了嗎？
蘇未晨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忽然晨暮當年的回憶還有拔劍那一刻的情緒都傳遞到了蘇未晨身上，蘇未晨有些不能承受。他一向堅定的心神此刻彷彿都碎裂了一般，再也無法支撐自己。
在晨暮的回憶裡，他的前半生都是很快樂的，可到了後半生就完全變了，他所認識的每一個人都要他為了天下蒼生放棄戰淵，於是他每天都在天下蒼生和戰淵之間做選擇，他根本做不出選擇，理智要他遵循天命而行，感情上他又明顯是偏向戰淵的。
戰淵一開始根本就沒有做錯什麼，所以他無法對戰淵狠心。如今就算戰淵錯到無法回頭了，他也沒辦法下手。他曾是天司族中最被寄予厚望的一個，可如今他覺得自己和一個廢物沒有區別。
他根本護不了這天下蒼生，他也護不了戰淵。
晨暮看著戰淵，手中的劍舉得更高，最後刺向的卻是自己的胸口。
戰淵看見晨暮提著劍過來的時候就想好了，他現在這個狀態是無法停止的，一旦停下來制止晨暮，那先死的肯定就是自己。如果不阻止，晨暮那一劍刺下來死的也是自己，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一劍的威力了。反正橫豎都是要死，那就賭一把好了，就賭晨暮是否真的能下這個狠手。
就算他死在晨暮手上，那大概也只能算是他咎由自取，因為是他將晨暮帶到了此地，是他給晨暮留下了這樣的空隙。
可他早已經習慣了，他從來就不曾防備過晨暮，從前不會防備，現在也忘了防備。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晨暮那劍不是用來殺他的，而是用來自盡的。
他當然知道晨暮手裡的劍有多厲害，殺其他魔族的時候一劍一個準，只有對向他的時候，手總會不停顫抖，傷不到要害，甚至會在快要刺到他的時候收力，只是輕輕劃破他的面板。
晨暮心軟，戰淵一直都是這樣以為的，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在晨暮自盡的時候下手居然會這樣狠，準確地一劍直刺自己的胸口。
“戰淵……”晨暮倒在他身上，一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頰，“對不起，我……”
晨暮總是穿著白衣，但凡沾上一絲血跡一點塵埃都格外惹眼。戰淵一直以來就喜歡晨暮一身白衣飄飄的模樣，很好看，很聖潔，如果哪裡受傷了也很明顯，他可以第一時間就發覺。而他自己就喜歡穿紅衣，血一樣的紅色，這樣就算自己受傷流血了，晨暮也不能一下子發覺，不至於為了他擔心。
如今晨暮的血滴在他身上，也迅速與他的衣裳融為一色，不太容易看出。而晨暮的胸口則慢慢綻開了血花，刺痛了他的眼睛。
為什麼晨暮要選擇死呢？戰淵想不明白，對所有神族而言，錯的不是他嗎？晨暮要殺的應該是他才對，他怎麼就自殺了？
戰淵害怕極了，他想要立刻去檢視晨暮的情況，但如果現在就輕舉妄動的話，他根本救不了晨暮，自己還得跟著一起去了。戰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將最後的修煉全部完成。
很快就會好的，只要再堅持一小會兒。
“晨暮，你再撐一會兒就好了。”
晨暮搖了搖頭，閉著眼靠在戰淵身上，他既然已經做了這樣的決定便沒打算再活下去了。其實就這樣死了也挺好的，以後再也不用做什麼選擇了，反正他本來就選不了。
戰淵已經成魔了，雖然他很強，但天界的神態多了，聯合起來是一股無法抗衡的力量，戰淵以一敵百，真對上的話怕是魂魄都留不住。
倘若戰淵魂飛魄散的話……
晨暮想到這裡，伸手在戰淵的心口處畫了一個符咒，將自己的力量都凝聚進去。有了這個，大概就能護住戰淵了吧？
晨暮一直都覺得，其實戰淵原本是很好很好的，如果不是所有人都逼他的話，他未必會走道這一步的。所有他並沒有十惡不赦到需要魂飛魄散的地步。如果他能擁有來世，能有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一定不會再弄成這樣了。
“晨暮，你在做什麼？你瘋了嗎？”
戰淵受不了了，他完全不明白晨暮為什麼要這樣做。晨暮若是現在撐著，他還有辦法救他，畢竟晨暮法力高深，有那些神力護身能撐很久。可現在他居然把自己身上的力量都傳給了自己，他是真的不想活了嗎？
不，這不止是不想活了吧？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晨暮自己都會灰飛煙滅的。
但他與晨暮彼此之間是很熟悉的，即使他現在已經成魔，晨暮的力量依然可以順利注入他的體內，與他身上的力量迅速融合。那股力量很溫柔，有些涼涼的，就像是晨暮的手輕輕地劃過他身上的肌膚。
戰淵於是接住了晨暮傳來的力量，迅速達到了自己想要達到的境界。
那一刻，腥紅的魔氣透過洞口直沖天際，戰淵知道此地不宜久了，但只是將洞口用結界封住，抱起晨暮為其療傷。
“晨暮，你不能死，我不能看著你死。求求你了，以後你叫我做什麼都行，就是別死在我面前。我再也不跟他們逗了，你就留下來陪著我吧。”
晨暮虛弱地搖了搖頭：“戰淵，我喜歡你，我也想陪著你，可我們已經不可能不是嗎？就算你願意把手，天界也不會放過你了，更不會放過我啊。”
身為神卻自殺，這是天理不容的事情，更何況他的死還助力了戰淵。他若死個幹淨，那這事也就罷了，若是沒能死成，必然要被天界追究。
“他們若是不肯放過，那我便把他們都殺了！”戰淵狠狠道。
“不要這樣，戰淵，不要這樣……”晨暮拽緊了他的衣袖，“我護你一次，你也幫我一次，留我一縷魂魄，我們來世再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