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青碧,落花如雪。忽有一尾青鯉從池中躍起,腦袋上還沾著幾片梨花瓣,看起來十分有趣。
池邊眉目如畫的華服男人忽然回頭沖他淺淺一笑,問道:“此地每年暮春都會這樣嗎?”
他低頭笑道:“好幾年沒遇到過了,今日碰巧而已。”
那男子笑道:“說不定這鯉魚也是通人性的,知道殿下想它了,就跳上來給殿下看看。”
“你就別取笑我了。”
那時他也是笑著的,只是笑容忽然就僵在了臉上。楚縉這才反應過來,他只是做夢了,夢到他了而已。
楚縉不是個容易做夢的人,三百年了,夢到趙靜深的次數寥寥可數。每次一夢到他都強迫自己醒來,斯人已逝,他不願在夢裡重溫那些痛苦。
只是今日他也不知怎麼了,難得的放任自己沉淪在夢裡。
眼前的趙靜深忽然就換了身裝束,一身錦衣華服變成了鐵甲纓槍。他攔在了自己前面:“我也會舞刀弄槍,功夫比你手下那些將士只強不弱,你為何不讓我隨你去?”
“靜深 ,打仗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沒有人會希望自己在意的人去犯險。”他無奈至極。
那年他奉命去邊境平亂,敵國的將士個個善戰,本就是場難打的仗,他卻執意要跟自己走。
他知道他身手好,比他手下許多將士都要強些,可他仍捨不得他跟著自己去邊境吃苦。趙靜深是個一直被養在王府的小公子,不僅有爹媽寵著,還有兩個哥哥寵著,從來就沒吃過苦。他雖然學了很多功夫,但卻沒怎麼跟人打過,更別說忽然要他去打仗了。
“你既知道沒人捨得自己在意之人去犯險,便讓我跟著可好?周國兵力強盛,我怕……”
趙靜深在他面前難得露出怯意,他看得心疼,將他攬入自己懷裡。
“靜深,你別怕。我在沙場上徵戰數年,不會有事的。”
他安撫了他許久,讓他暫時放下了隨軍的念頭。
他離開的時候,趙靜深在他身後喊:“楚縉,我就等你一年,一年後你若還沒回來,我就去找你!”
他說好,沒到一年他就回來了。哪知道便是在他回京的那日,趙靜深被人逼下了山崖。
他恨自己為何不早些回來,又後悔當初沒帶他一起離開。只是不管怎麼自責都沒用,他回不來了。
靜深……
夢裡又一次見到他在崖底血肉模糊的模樣,楚縉渾身顫抖,用袖子不斷地擦拭他臉上的血跡,喚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名字。
他回不來了回不來了回不來了,越是喚他就越清醒地認識到這個事實,就越是心痛得厲害。
楚縉覺得他該醒了,可他醒不過來。夢裡的屍體強鎖著他的意識,令他幾乎奔潰。
“楚縉,楚縉……”蘇未晨感到他在顫抖,又見他神色不安,想來是做噩夢了,連忙推了推他,想將他叫醒。
夢裡楚縉聽到有人叫他,怔了片刻,低頭看到懷裡模糊的臉龐變成了蘇未晨,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