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楚煥之又咳了幾聲,“朕昨日夢到她,卻只夢到了她這兩年來是如何傷害其他宮人的。若不是朕,她不會變成這樣。若朕當初能護她周全該多好?可惜,是朕太沒用了。”
陳公公道:“陛下其實已經盡力了,若非為了宸妃,陛下不會那麼急著拔起林杜兩家的勢力。宸妃那樣誰也不想,陛下別再自責了。”
蕭嫵兒這才想起那年林家對她蕭家頻頻打壓。朝堂上的事情她一向不懂,也沒多關注。只知道林杜表親,向來都是一派,而她父親又是另一派的,兩派政見不和,常起爭執。自她受寵以後,林杜兩家對蕭家就更不滿了。
這樣想來,楚煥之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她嗎?蕭嫵兒不敢相信,快步走到屋內。屋內燃著幾個火盆,想來應該一室溫熱,只是如今的蕭嫵兒什麼都感受不到。
她魂魄穿過屏風,來到禦案前,只見楚煥之披著白色狐裘不住咳嗽。她不懂,才剛入秋罷了,楚煥之怎麼懼寒至此?又見他滿目血絲,形容憔悴,早沒了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
蕭嫵兒從沒想過,有一日楚煥之會變成這副模樣。
“陛下,還是歇息吧……”陳公公雙目含淚,實在不忍再見他這般下去。
“今夜是嫵兒的頭七,你說她會不會回來?”楚煥之又問。
原來是她去後的第七日,怎麼才七日,他就成了這樣?蕭嫵兒顫抖著,伸手想去撫摸他的臉頰,手卻一再飄忽而過,根本碰不到她。
她這才想起蘇未晨說過,她只是這場往事裡的一個旁觀者,什麼也無法改變。
楚煥之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摺子,親手擬了份聖旨,大意是待他死後將皇位傳給洛淑妃之子。
“陛下不過而立之年,怎麼就立下了這樣的聖旨?這不吉利啊!”陳公公驚道,“如今林杜兩家已除,朝政清明,陛下更該……”
楚煥之打斷了他,苦笑道:“朕總覺得自己沒多少時日可活了。不過早去也好,這樣黃泉路上,或許還能再見嫵兒一面。”
“陛下……”
見不到的,根本見不到。他的魂魄早已過了奈何渡了忘川,而自己的依舊在塵世,他們根本見不到彼此,再也見不到了。
楚煥之道:“扶朕過去歇息吧,朕累了。”
“好。”終於等到此刻,陳公公忙扶著楚煥之到一旁的軟榻上休息。
這七日來,楚煥之都睡在此地,不曾去過其他地方。
蕭嫵兒忙走到榻前,看楚煥之入眠。
他睡得很不安穩,沒多久就滿頭冒汗。雙眼不停顫抖,似要睜開,卻始終都睜不開。
“陛下……”陳公公知道他又做噩夢了,忙去搖他,卻怎麼也搖不醒。
沒人知道楚煥之夢到了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夢到蝶舞樓裡烈火四起,蕭嫵兒如同火蝶般從樓上翩然飛下,烈火灼燒了她全身紅衣。她落下,血流了一地,烈火依舊不住燃燒,燒到她只剩一具枯骨。
他那夜趕到蝶舞樓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他懷抱著溫香軟玉時,哪裡能想到他的嫵兒正縱火。
她定跳了支絕豔的舞,可惜他不曾看到。
他又夢到自己魂魄飄到了奈何橋前,橋上游魂行魄無數,獨獨沒有他想見的那個人。他在冥界裡尋了又尋,始終尋不到蕭嫵兒。
他想,嫵兒是不是恨他,所以不肯再見他了。
“嫵兒,嫵兒……”
夢裡楚煥之不住呢喃,蕭嫵兒答了一聲又一聲,可是沒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