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在對恩師的誓言與雪靈染的性命兩者之間,猶豫了片刻後,便選擇了後者。他再次行禮道:“回稟陛下,‘攝魂蓮華’不會害人性命,只是可以攝取別人的記憶。有些病人因心神受到重創而無法復原,便可用‘攝魂蓮華’攝取那些使他們覺得痛苦的記憶。”
這麼神奇?
等同於催眠術?
還是要更高階、更高階一些?
鳳墨影挑了挑眉,心中暗自思忖道。
青夜離也沒有作聲。
只聽沈晨繼續道:“其害處,便是可以攝取別人的某一段記憶,無論是痛苦的,還是快樂的,亦或是難忘的,施術者都可以借用‘攝魂蓮華’隨意而為。”
鳳墨影聞言,不由微微抿唇。
難道,雪靈染強取‘攝魂蓮華’只為抹去別人的記憶?他想要抹去的是誰的記憶?又是一段怎樣的記憶?
這個沈晨的話,又確實可信嗎?
“沈大夫,‘攝魂蓮華’果真不會害人性命嗎?雪靈染隨侍帝王身旁,若陛下有任何的不測,整個鳳曦國都將會為此而動盪不安。希望沈大人不要為了維護師弟,因一人之私,而枉顧了天下安寧。”青夜離此刻聲音淡然地道,有種敲擊人心的力量。
沈晨眸光堅定,道:“沈晨並無虛言,還請陛下與青公子明鑑。”
“陛下……”青夜離沉吟了片刻,見鳳墨影沒有說話,不由出聲提醒她道。
鳳墨影恍過神回來,望了沈晨一眼,才道:“沈大夫的話,寡人自會去查證,今日姑且信你所言。”
青夜離隨後道:“沈大夫懸壺濟世,仁心仁術,望汝能以蒼生為重。”
沈晨垂眸道:“是。”
等了片刻,見他並不改口,亦無補充,青夜離再次開口道:“柏墨,請沈大夫下去歇息吧。”
“諾!”柏墨當即應答道,在門口等著行禮告退出來的沈晨,引著他往來時的路回去。
“陛下,且讓此人暫住‘東辰宮’如何?”青夜離輕聲地相問。
鳳墨影知道他這是要將人留住,然後觀察、審視的意思,思索了片刻後,反問道:“沈大夫為你診脈後,可曾有法子解毒?”
青夜離道:“他說靈染的藥配得很好,他自愧弗如。”
鳳墨影輕舒了一口氣,只覺得腦中一團亂麻,一時半刻竟也理不出頭緒來。想了想,也不要就此拂了青夜離的一番心意,便道:“就請沈大夫暫住‘東辰宮’,也好時時看顧夜離你的病情。只如今沈大夫一片仁心入宮來治病,也不要待薄了他。”
她思忖著,這個沈晨畢竟是雪靈染的師兄,無論如何也要護他一護才是。經過了方才的那一遭,她心中不由大大地感嘆著,這宮裡的人確實是沒有一個人是簡單的。
對於青夜離的瞭解,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她還是摸不清的。
若她不為沈晨說這一句話,真是有點擔心他的性命安危。雖不敢說青夜離會害了他,但底下里軟硬兼施的手段就不為人知了。
對於她話中的意思,青夜離又如何猜測不到。
他在屏風之後,良久沒有應聲。
鳳墨影正在躊躇著自己該不該就這樣離開“東辰宮”回去,青夜離卻是忽然傳來一陣連續不斷的咳嗽聲。
門外的雲玳,不由心焦地往裡張望。
鳳墨影亦時時詢問他的病情,知道青夜離這身子此番是極艱難地才養好了一點,千萬經受不起折騰的。她於心不忍,覺得自己就這麼一走了之,會極其讓人寒心的。
心中亦有擔憂,不由起身快步轉入了屏風之後。
只見紫檀木榻上,青夜離微微側弓著身,一手掩著口,皺著眉咳嗽想要停下卻是不能。
鳳墨影走近床沿,想要給他撫撫背,還是遞個手帕什麼的。卻驀然瞥見他掩住嘴的蒼白手指間一點點地滲出了血來。
她心中大驚,一下子坐到床沿,撫著他的背,問道:“可要讓靈染來瞧瞧,這是怎麼了?你不要再思慮太多的事情,就安心養病好嗎?”
青夜離輕輕搖了搖頭,半息後又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從枕下摸出一塊白帕重新捂住嘴抹去唇上的血跡,又抹去手上的血跡,才回眸看向鳳墨影,輕聲道:“臣……明白了。”
他對視著她的眼睛微微泛紅,一雙桃花眼黑白分明,情緒外露,分明有著委屈、不甘、無奈、失意、悲傷。
對上這麼一雙彷彿會說話的眼睛,鳳墨影心中一時有些惶然與愧疚,她並不是存心想要傷他。只是這其中的情況太過複雜了,又無從與他解釋清楚,她有時候也只能遵循本心呀。
“陛下……如今已是如此猜忌臣了嗎?”青夜離輕咬著呀,一字一字地問她。彷彿每一個字都是他此刻痛苦而又激盪的心情,每一個字都想要嘔心泣血地叩問於她。
那雙眼睛一瞬不眨地凝視住她,裡面真誠而坦白,隱隱地還待著一絲的期盼,一絲不易察覺的卑微。蒼白而清瘦的臉龐已不復往昔的溫潤,但自有一種能病弱的脆弱之感觸動人心。然而美人自是美人,即便消瘦帶病,仍舊留有骨相之美,如易碎的珍品瓷器般讓人想要將其捧在手裡,不讓他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