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進家門,他媽媽的電話就算好了時間一樣如期而至。
“媽媽。”
“回家了?”
“嗯。”
“怎麼樣?”
“還好。”
高珣準備好了她不滿於自己這種模糊的字眼追問“還好是怎麼樣”,卻沒想到她在那頭停頓了片刻,略帶欣慰地說:“我問了介紹的許老師,女孩子對你印象很好,說你很有禮貌也很有風度。”
高珣心中暗嘆一聲,既然都去向介紹人打聽了情況,還要折回來再問他一遍,是怕他撒謊嗎?
“雖然她那個在家做設計的工作算不上什麼多正經的事情,但家裡背景我瞭解過了,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可以放心交往。”
在家做設計怎麼就算不上正經事情了?
大概在她心裡除了老師醫生和學者之類的,這世上其他的工作就都算不上是個正經事情了。
高珣皺著眉道:“徐小姐條件很好,人也很善良,說得大概是客氣話。”
“我不去管她說得是不是客氣話,關鍵是你要知道把握住機會……馬上要過年了,你這幾天回家裡來。”
不說過年還好,一說起過年,高珣從頭到腳開始煩躁起來。
他媽是個極要面子極好強的人,和他爸分開之後,並沒有逃避著不見親戚朋友,該參加聚會參加聚會,該人際交往人際交往。不論她和高珣兩個人在家裡實際相處的是個什麼樣,在外頭,她一定是將自己和高珣收拾的妥妥當當的,絕不會露出一絲不好的端倪。
所以當別人問她,好好的,怎麼就和孩子他爸離婚了啊?
她永遠會雲淡風輕姿態漂亮地講,也沒什麼的,不合適了綁在一起是痛苦,我自己帶著兒子更舒服。
“媽媽絕不會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看我們的笑話的。”她對高珣說。
高珣枕著手臂平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掛著的形似鳥巢一樣的燈,光線從交錯的藤條間洩出,輕輕的打在牆壁上,像焦慮的感覺正不停地拍打著他一樣。
學生們的成績單都發好了,期末最後一次的家長會也開過了,離正式過年越來越近,他完全再沒了工作上的藉口可以推遲回家。
事實上,他要是識相一點,此時此刻就應該躺在家裡那張鋪著天藍色床單的單人床上。當然,抽屜裡也必須放著準備好了的假日記。
然後這樣恍恍惚惚地住上幾天,到年三十,吃上一頓速凍餃子,和媽媽一起在的背景音下相對無言地熬到十二點,他們兩個人的年就算是過好了。
接著就到了大年初一,大年初一才是過年真正的重頭戲,因為家裡會來一些他媽媽孃家的親戚。
高珣自然免不了是要全程作陪的。
如果只是自己過來走動的長輩們那是沒什麼的,隨便聊上幾句,坐個半小時也就回去了。
最要命的是那些有了孫兒孫女的,帶著小孩兒眉開眼笑地坐下,先是誇一通自家的孩子有多麼天賦異稟,繼而也不顧孩子是否樂意非要讓表演個節目,唱歌跳舞朗誦詩歌。最後就是非常感嘆地對他媽說,操心歸操心,家裡總歸是要有個小孩子才有意思的,怎麼樣,小珣有沒有女朋友?什麼時候結婚?是不是眼光太高了不好找呀?難怪的難怪的,小珣從小優秀,哪像我們家某某一點出息沒有的才這麼早就結婚啦……
高珣臉上掛著笑,心裡知道自己在這兒和沙發上的靠枕是同等地位,不過是個擺設。盡管字字句句都是挑著他問,但和他本人的答案是什麼關系都沒有的。
親戚們走了,他媽媽的臉色就放下了,那天晚上他日記上的內容因此就格外重要。
陰雲密佈的氛圍裡避無可避地聽媽媽再講上幾天關於他婚戀的話,數著日子到了初六初七,高珣就差不多可以被恩準回自己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