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肖甜心醒得早。
她一看手機, 有慕教授發給她的留言。
內容是, 問她昨晚睡得可好。
肖甜心抓了抓頭髮,只覺得腦袋有瞬間失聯的感覺。
一切, 都放空了。
她昨天做了什麼事嗎?會睡得不好?不就是在趕製他的那幾套高訂西服麼!
於是, 她這樣想, 也就這樣回覆了。
那邊靜了很長時間, 在她要放下手機去買早點時, 簡訊來了:昨天的事,你不記得了?
“昨天我一直在家趕你的衣服啊!”她手指敲得飛快, 打完按了回覆鍵。
頓了頓, 他又說:“你倒是記得吃[二哈]。”故意的語帶調侃。
“是你自己打電話來說要請我吃飯的,有好吃的,我當然記得。”她打字秒回。
他又沉默了。
倚在窗邊, 慕驕陽看著樓下花園繁花似錦,心裡卻是一片蕭瑟。她對昨天的事情,失憶了。
選擇性失憶。因為黃千和李鈺案涉及了她曾經的痛和深埋的刻骨的傷。
而他, 觸及到了造成她精神異常的本源。
燈光橘黃, 打在木質的牆壁上, 十分有情調。小木屋的結構,牆上掛了好些懷舊的海報。是家情調不錯的咖啡館,坐著三三兩兩的客人。
大廳一角放著一臺古董留聲機,黑膠唱片在不斷旋轉,是一首懷舊歌曲《昨日重現》。如此情調, 其實是適合情侶來的。
聞著淡淡咖啡香,說著低低的情話。這是肖甜心腦子裡能想到的。
不過今天這裡分外安靜,居然連一個客人也無。
不遠處,傳來鋼琴聲。
一抬眸,就見到左邊靠牆位置有一部白色的鋼琴,而一身白西服的英俊男人在彈琴,十指修長,彈奏得如同行雲流水,琴聲悠遠。
正是那首《昨日重現》的曲調,鋼琴聲與留聲機裡的歌聲合為一體,更引人共鳴。
如此美妙的氣氛,卻突然出現了不協調,原來有人在爭論什麼。儘管說話聲很低,但也看得出爭論得頗為激烈。
說話聲是從一排綠植後傳來。
肖甜心一邊往裡走,一邊給慕教授發簡訊,告訴他自己到了。
這裡的佈置很雅緻也很巧妙。她剛才遠遠看見綠植後是一道嵌有刺繡的屏風,屏風過去是一張小桌子。她向著那邊走,穿過一道拱門,再是一道水晶簾,已經移步換景到了中庭。瞬間,她就覺得亮堂了起來,原來這裡是露天咖啡座。
兩棵高大的樹木立於一旁,而樹上梨花開得正好,白白的一片,風過時,簌簌而落,十分美麗。
而樹下坐著的,正是當年的少年,一件白襯衣,襯得眉眼清雋,面容乾淨,好看得過了分。風,吹落一樹梨花,輕黏他肩頭,使人莫名想起了那句詩:當時年少春衫薄。
肖甜心一時忘了時間與空間,只是怔怔地看著他。
只見他單手托腮,眉頭擰得緊,眉心一點淡淡殷紅,很淡很淡,好像淡得一眨眼就不見了。
他們那桌的談論並不愉快。
慕驕陽託著腮,拇指忽然按壓到了下唇的凹陷處,用力地一點一點,許久才說:“何為人格,以及如何測量人格尚存爭議。尤其是犯罪人格。說到底,人格刑法前途堪憂。”
“一來,人格刑法的實證調查其實是舉步維艱,落不到實處。畢竟被測試的都是監獄裡的監犯。這一類人,他們的犯罪人格是在入獄前,還是入獄後才形成的?而且只有是入獄前形成,這項調查才有意義。
其次,犯罪人格很難被測量。在目前的科學條件下,能完好的滿足信度和效度條件的人格測量技術寥寥可數;而且很難作為法律評價的標準,更不要說作為定罪、量刑、行刑的根據了。
再者,犯罪人格鑑定由誰負責的問題。以心理醫生、社會工作者和司法工作者為主要成員的犯罪人格鑑定委員會,雖然具有相當比重的權威性,也能遵照國家《犯罪人格鑑定標準》進行鑑定,但值得注意的是,這是國家《犯罪人格鑑定標準》未來制定的標準,也就是說還沒有真正制定出來。所以到了落地實施依舊有侷限性。心理醫生對犯罪人是否具有犯罪人格有足夠大的發言權,對行為人是否定罪也有相當大的決定權。但其實這是不科學的。因為在對犯罪人進行犯罪人格測試時,他們可以隱藏起自己。資料也就不真實、不科學,缺乏嚴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