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城冬夜的冷風吹的人臉頰生疼,路上的行人不多。
少有的幾個,不是流浪漢便是江湖人士。
譬如那夜宵攤位上吃肉喝酒的便是幾名江湖客,看身型配飾瞧不出是什麼名門大派。
洛西園走上前去,抱拳行了一禮。
“敢問幾位大哥,可知綠蕊姑娘死後葬在哪裡?”
幾個大漢抬頭一看,卻是一名少年劍客,容色英凜,舉止有禮。
遂問道:“你是何人?”
洛西園亮了亮手中寶劍,道:“崑崙混沌劍派,無名小派,無足掛齒。在下曾與綠蕊姑娘有過幾面之緣,進入師門前,我曾是沿街行乞的小花子,受過她的恩惠。路經此地恰巧看到官府告示,想要上墳前祭奠一番。”
大漢們見少年神色誠懇,又帶著些悲慼,都道少年知恩圖報不忘根本,便點頭道:“被殺的另一人好歹是個小宗門主,自然有人替他收屍。綠蕊姑娘卻是風波樓裡被毀的一個娼家女子,又是這麼個死法,估計風波樓會嫌晦氣,多半是丟在了城郊十里的亂葬崗了。”
洛西園道了聲“多謝”,便迅速轉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
城郊十里,亂葬崗。
夜梟叫聲淒厲,猶如泣血。
黑暗中一名佝僂老者正提著一盞油燈,在屍骨堆積的山坡上翻來覆去地尋找著什麼。
刺鼻的腐臭味,雖比炎夏要淡些,但夾著徹骨的寒意,愈發讓人舉步維艱。
老者猛烈咳嗽了幾聲,幾欲將肺都咳出來。他眯著老花眼,又翻了幾具屍體,依然毫無所獲。
不由的嘆了嘆氣,自語道:“這世道越發不好了啊……”
雖還未到冰凍三尺的地步,但姑蘇是水鄉,寒氣尤其重些,老者哆嗦了幾下,將身上破爛棉袍又緊了緊。
雙手來回搓了搓,稍覺暖和些,又繼續翻找起來。
忽然在一具屍體耳垂處,發現一點金光閃過,老者將油燈垂落下來,對著耳垂細細看了看。
這是個女屍,左右耳垂上各有三個洞,只有最上面的洞上,墜著米粒兒大小的金耳環。
老者又看了看這女屍,臉上身上盡是傷口,血冷凝成黑殼,縱橫交錯地布在身體每一處,端的是森然可怖!
這種令人髮指的殺手手段,老者待在亂葬這許多年也是未曾見過。
老者從懷中取出兩片竹卦,舉過頭頂,朝那女屍合手一拜,口中唸唸有詞。
“姑娘,老朽實在家貧無奈,借你遺世之物一用,若你英靈有知便允了老朽這一卦。”
老者手擲卦相,一正一反,乃是允意,遂又拜了一拜,方才伸手摘下了女屍的耳墜。
“你被人拋屍在這亂葬崗,終是要被野狗分食,我會替你殮屍下葬,縱使是孤魂野鬼,好歹也能留個全屍。有什麼深仇大恨,也不要惦記了,早日輪迴去吧,但願你下輩子能託生個好人家,一生無憂安康……”
收好金耳墜,老者便將那女屍用席子捲了起來,運到不遠處的一棵枯柳下,挖了個深坑,就地埋了。
埋好後,他又返回陰森惡臭的屍堆,繼續翻找起來。
……
月上林梢的時候,一個錦衣少年,出現在亂葬崗。
少年漂亮鮮活的面容,和滿地毫無生機惡臭撲鼻的死屍,在冰涼蒼白的月色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老者抬頭,看著少年一雙清澈無波的杏眼,無驚無惑,平靜地問道:“公子可是尋人?”
少年點了點頭,他來了有一會兒了,已經在觀摩中知道了這老者是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