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三月,洛水河畔。
一年一度的花朝節到來時,滿城臘梅海棠開的蒙籠一片,若雲蔚霞起,馨香陣陣,正是一派怡人景色。
這一天各家各戶的千金小姐都在僕婦丫鬟的簇擁下,紛紛前往花神廟祭祀祈禱。平民家的女兒則是聚集在廟外河畔的花樹林裡,鬥花撲蝶拜神許願。整個洛城河畔放眼望去,車水馬龍,各色商販沿街叫賣,異常熱鬧擁堵。
一頂殷紅軟轎,停在了河畔的花樹林。穿著一身碧綠小襖的丫鬟打起轎簾,低聲道:“小姐,花樹林到了!”
須臾就有一隻纖纖玉手自轎內伸了出來,丫鬟忙扶了上去。轎中的小姐嫋嫋婷婷地走出來,抬頭看了一眼四周,眼眸中淚光點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
一位灰色衣袍的老嬤嬤三步並作兩步,喘著氣跑上前來問道:“小姐,還沒到花神廟呢!這花樹林是平民人家姑娘祭花神的地方,咱們這樣的人家不適合出現在這裡!”
那小姐柔聲斥責道:“我們馮家乃商賈之家,並非是為官做宰的世家大族,別興頭的什麼似的,哪裡就尊貴得不能下來這花樹林了。”
老嬤嬤趕忙彎腰陪笑道:“小姐說的極是!但咱們如今是皇商,舅老爺在朝廷也拜了大官,咱們這樣也不算逾了規矩!況且小姐過幾天就要嫁入陸府了,老爺太太吩咐過,原該避著些別叫外人看見!”
“我不過是轎子裡坐著氣悶,出來透透氣,媽媽就說這一車話來,罷了,走吧。”說完,又扶著丫鬟上了軟轎。
快走到花神廟的時候,軟轎旁的丫鬟忽然道:“小姐,鶯兒有個表姐今天從家出來,與奴婢約在花樹林裡見面,想求小姐放奴婢去花樹林片刻,鶯兒去見一面問下家中情況就趕來花神廟。”
“死丫頭,一天到晚攛掇著小姐不幹好事,這會子你離開,祭拜花神時誰服侍小姐?”
老嬤嬤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鶯兒。
“李媽媽,我不過要去片刻,說句話的功夫就來,這後頭不是丫鬟婆子麼?怎麼就沒人服侍?難不她們都是擺件兒?您老說我一個奴婢就罷了,何必捎帶上小姐,小姐幾時不幹好事了?”
丫鬟鶯兒一頓搶白,老嬤嬤直氣的啞口無言,捂著胸口似是喘不上來氣。
軟轎內低柔的聲音傳出來:“罷了,吵嚷的我腦仁疼,鶯兒你快去快回,也不是什麼大事,媽媽也消停些,就是出了岔子,自有她這奴婢自己兜著,媽媽何必氣,快走吧。”
轎內,馮家小姐嘆了口氣,兩行清淚流下,更襯的那如月的面容清秀動人,只是無人懂得這佳人的哀婉神傷。
……
花樹林裡,丫鬟鶯兒正在四下張望。
忽聽一個男子聲音喊道:“鶯兒姐姐,我在這裡。”那男子頓了一下又問道:“表姐怎麼沒來?”
只見一株老海棠樹後走出一個書生打扮的翩翩佳公子,只是粗布衣衫也不能掩蓋他的氣度品質。
“張公子,今日怕是見不到小姐了,太太派了心腹李媽媽跟著,行動都盯著,想是太太發覺了,小姐說,讓你這幾日躲著些,怕有人尋你晦氣!”鶯兒環顧四周,壓著嗓子叮囑道。
她家小姐待她恩重如山,如今小姐一心想嫁家裡沒落的窮書生姨表弟,奈何老爺太太一萬個不肯,她只有豁出命去幫著小姐。可惜前日太太似是發覺了小姐和表公子私下往來,愈發盯得緊了,要尋個機會見一面都難了,這可如何助小姐達成心願呢。本來今日祭花神是個好時候,偏來了個李媽媽,真是愁死人。
張公子看鶯兒神色凝重,遂笑道:“鶯兒姐姐放寬心,我左不過是一個落魄秀才,身無長物,有的不過是這一條賤命來回報表姐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