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好像真的能看見,表情有細微的變化,但他又像個縱容孩子胡鬧的長輩,趙棗兒訕訕地收回手。
“趙小姐。”
“你知道我是誰?”趙棗兒驚訝。
“不知道。今天才聽我兒子說起。”瞎子露出開心的傻笑:“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有個兒子,長得像我老婆,特別好看!特別乖!特別特別……”
“打住。”趙棗兒做了個“收”的手勢,什麼叫最近才知道有個兒子?這個瞎子果然不是什麼正經人。“直接說重點。”
瞎子有些不滿,明明秀兒子才是重點。“言歸正傳,我兒子說你救了他,所以我就想要答謝你一下……”
“所以把我拽上了一輛靈異公交?”趙棗兒嚴重懷疑瞎子的兒子是今天給她亂指路然後被她教訓了的那個小鬼。
“哎呀這個真的是湊巧,你肩上的燈太特殊了,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拉住你了。”
“……你看得到?”趙棗兒記得莊祁跟她說過,人肩上的燈不是所有捉鬼人都能看見的。這個瞎子到底是什麼角色?
“生前不行,死後被傷了眼睛,就變得可以了。”
“所以你是鬼?”
“你出道多久了?”瞎子突然問。
趙棗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自己還沒出師。
“師承何處?”
“莊家莊祁。”
“原來是他。”瞎子贊許地點點頭,“少年英雄,是個大人物。不過大多十八歲就能出道了吧?”
“我才拜師不久……”
“這就說得通了。”
“什麼說得通?”
“你簡直弱得不像話,雖然符術用得有模有樣,但還是太嫩了。”
剛剛你在公交車上可是屁滾尿流的啊!都是裝的嗎?趙棗兒瞪著眼睛看著瞎子。
“啊,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嘛。”感覺到趙棗兒散發出濃濃的不信任,瞎子連忙再次言歸正傳:“你的肩頭燈飄搖發虛,這個給你,作為救了我兒子的謝禮。”
瞎子把三清鈴贈給趙棗兒:“這可是寶貝,叫降jiang,四聲)神鈴。”
“不不不……”趙棗兒推拒。
“拿著。”瞎子把降神鈴直接塞到趙棗兒手裡,“我拿著沒啥用了,你的肩燈將熄,降神鈴雖不能助燃肩燈,但極有利於穩定魂與體的契合。你救了我兒子,這是謝禮,也是我們的緣分。”
降神鈴上的柄上端為山字形,象徵道教信奉的三清尊神,鈴鐺外圍花紋繁複,精緻好看,內裡有一個金文篆體的“李”字。趙棗兒拿著鈴鐺,辨不出好壞,覺著這樣的法器落在不識貨的她手裡不值當。
“別——跑——”遠遠地,靈異公交上的鬼又追了上來。瞎子沒有抬頭張望,指向他的右後方,“你往那走,一直走,別回頭,就能上公路了。”
他們現在不也在公路上嗎?瞎子說的是哪裡?順著瞎子指的方向看去,趙棗兒不安地問他:“那你呢?”
瞎子沒有回答她,側耳細聽,而後拍了拍趙棗兒的肩膀,讓她收好降神鈴,“你的朋友們也來找你了。”
“等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趙棗兒收下降神鈴,“我走了你要幹嘛去?我雖然功夫不到家,但也算是個戰鬥力。”趙棗兒掏出最後一張符紙,再掏掏兜,拿出紅線和銅錢。
“哈哈哈,”瞎子爽朗地笑起來,“不用了,你且走你的,那些東西不會放過我,我也不會放過他們。”
不等趙棗兒再問,瞎子索性解釋與她聽,好讓她明明白白後幹幹脆脆地走。
“六年前我發現一隻上古邪崇,自然不能放任它作祟,從南邊一路追到北邊,引起災禍大大小小,不少人在其中喪生,而到了f市的時候,我藉助靈異公交車裡所有怨鬼的力量,以暴制暴,強行把邪崇封印起來,但靈異公交裡的所有鬼也因此徹底失去轉世投胎的機會。他們會恨我,是應該的。”
“......而不久前的地震,把封印震開了,邪崇逃了出去,這一車鬼的威力亦不可小覷,它們絆著我,我也牽扯著它們,這種平衡,暫時破不了。”瞎子沒說他封印的時候出了岔子把自己也封印了進去,不過這種蠢事不說也罷。
“怎樣才能破?”趙棗兒連忙問。她回頭,那些鬼突然停了下來,慢慢的,他們從地上站了起來,直立身子,身上的傷口也漸漸消失,他們站在一起,不時向同一個方向張望,似乎在等什麼。
“不能破。”瞎子說道。只要他不管,便能逃離這般迴圈,但同時這些鬼也會出逃,它們的怨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積攢著,它們會給城市帶來厄運、殺戮和罪惡。
趙棗兒急了,她聽出來了,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邪崇逃離了,瞎子還需要抵制著不停想要逃離的惡鬼、怨鬼,這輛公交時隔多年後又開始了一趟趟地行駛,每天載著相同的乘客奔赴死亡的終點站,而瞎子跟著這輛車,使得普通人可以倖免於難,但久而久之,他也變得不人不鬼。
“你能共情,是嗎?”瞎子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