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棗兒怎好意思遞出自己髒兮兮的腳,她看到不遠處的座椅,一蹦一蹦地過去坐下。
右腳掌被石子劃出一道血痕,已經結痂了。左腳掌較為嚴重,一塊小石礫陷進了肉裡,還在往外流血。
趙棗兒自己拿著鑷子想把石塊夾出,奈何手剋制不住地顫抖。方才在天臺上渾身都凍僵了,絲毫沒覺得疼,現下身子漸漸暖和,才覺得腳底鑽心地疼。
眼睛裡蒙上一層水霧,但趙棗兒咬著牙,一聲不吭。
莊祁蹲下來,接過趙棗兒手裡的鑷子,牢牢抓住趙棗兒的腳腕不讓她躲,動作利落地把石子取出。
趙棗兒本就不胖,這幾日的折騰讓她又清瘦了不少,細細的腳腕在莊祁手裡好像要被折斷了一樣,感到趙棗兒一個瑟縮,莊祁放緩了力道:“痛就喊出來。”
但趙棗兒沒有喊痛,她向來擅長忍耐。
“不痛,謝謝。”
莊祁聞言沒有強求,低著頭,認真為趙棗兒包紮傷口。
莊祁的鼻樑挺拔,眉目俊朗,從這個角度趙棗兒正好可以看到他長而濃密的睫毛,“小扇子”、“小刷子”這一類的形容詞浮現腦海,趙棗兒輕輕屏住呼吸,生怕驚醒了這對眉眼。
趙棗兒見過莊祁三次,對莊祁最大的印象是“溫文儒雅”四個字。這樣的人出現在命案現場就足夠稀奇了,而今她幾番奇妙境遇竟也能“巧遇”莊祁,這是緣分嗎?
“你......”視線落到那雙毛茸茸的粉色拖鞋上,趙棗兒問他:“你也是驅邪師?”
莊祁拿起剪刀,“咔嚓”一聲脆響,繃帶留下整齊的斷口。
“不,”他抬起頭,注視著趙棗兒:“我是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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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碧雲一路小跑,徑直沖進了f市人民醫院。
夜半的醫院依舊人來人往,空氣中的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急診送來了一起追尾事故的患者,醫生和護士忙得腳不沾地,有人呻吟、哭嚎,沒有人在意舒碧雲。
站在候診大廳,舒碧雲下意識地看向問診臺,但也清楚導診護士不會知道趙棗兒的行蹤——更何況趙棗兒是被鬼抓走的。
情況不是一般的棘手,直接問“你們醫院鬧鬼嗎”可行嗎?四周有來去匆匆的人,也有神情疲憊的家屬,舒碧雲試著去發揮自己的直覺,但感受不到任何鬼魂的氣息。
她的直覺就像個用久了的收音機,時好時壞。
舒碧雲咬唇糾結,正準備向問診臺進擊,餘光突然捕捉到一人,正是下午在警局遇到的男警官,對方十分帥氣,故而她記住了,對方姓吳。
“吳警官——!”
吳浩霆沒有回頭,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一晚上的時間他都在檢視方興路路口的監控資料,刨去夜裡九點至十點的片段,把其他的時間段都仔細看了一遍,終於發現了新的線索。
案發當天下午,王朗曾進出那條小巷兩次。兩次間隔不到半個小時,每一次都腳步匆匆。在案發三個小時後,也就是莊祁抱著趙棗兒離開小巷三個小時後,午夜一點左右,王朗又一次進入了小巷。
吳浩霆沒有猶豫,頂著冬日的寒風回到案發現場,在小巷裡找了近一個半小時,終於在一個角落裡發現了一個小紙片。
那是一個小紙人,由黃色的符紙剪制,不過一指長,正面寫著一個“鎮”字。
吳浩霆隨手把紙人放進兜裡,給莊祁發了個資訊,便直奔醫院。
他知道王朗是腦科副主任,也打聽了王朗今晚有夜班,看了眼樓層分佈,吳浩霆按了四樓的電梯按鈕。
電梯門開啟,裡頭竟然空無一人,吳浩霆覺得稀奇。小小空間裡的寂靜與身後大廳裡的嘈雜人聲形成鮮明的對比,站在電梯裡,像站在另一個世界。
就在電梯門關上前一刻,一個頭發淩亂的女子擠了進來。
“吳警官!等一下!”
吳浩霆只一眼,便認出了舒碧雲。
舒碧雲很有氣質,長發、小臉,用吳浩霆的話來說:他心目中的理想型。當然,吳浩霆會記住舒碧雲,還是因為她是趙棗兒的朋友。
舒碧雲頭發散亂,羽絨服裡穿著睡衣,手上還抱著一件羽絨服。那顯然是趙棗兒的衣服,無需多說,吳浩霆便猜出這是出事了。
“你——出什麼事了?”吳浩霆開門見山道:“你是趙小姐的朋友?”
“是的,我姓舒,‘舍予’舒。”
舒碧雲下意識地抱緊懷裡的羽絨服。雖然她趕在電梯閉合前追上了吳浩霆,但她並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方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世間有鬼邪,這樣顛覆三觀的事情她也才接受不久,若是說出來,這位警官怕是要把她當作瘋子吧?
“舒小姐。”吳浩霆敏銳地捕捉到舒碧雲的糾結,直覺告訴他舒碧雲應該是被趙棗兒身邊離奇的事情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