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棗兒下意識地閉眼,身子一軟,倒在了病床上。而那位王朗醫生,僵直著轉過身,臉色蒼白,死死地瞪著趙棗兒。
護士是知道林山奈這個名字的,是三個月前突然“意外死去”的王醫生的病人,她的死有很多說法,大家都在傳,是王醫生對女病人圖謀不軌。除此之外,醫院裡還流傳著林山奈的死魂盤桓不去的傳聞,有不少夜班護士胡言亂語、甚至離職了。
護士忍不住退開一步,看著趙棗兒和王朗,心中害怕——趙棗兒的樣子,怎麼看都不正常,像是被鬼上身了。
女鬼瞪了老頭一眼,老頭淡定地站著,青年和少女縮在一旁,依舊一聲不吭。
“你是誰?你胡說什麼?!”王朗抖著聲音,醫院裡的那些傳聞他早就知道,甚至也遇到了各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夜裡他不敢入眠,神經繃緊,敏感至極。
趙棗兒死死閉著眼睛,但還是能聽見女鬼的聲音:“告訴他,你沒有胡說。”
“我告訴你!別胡說!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王朗的情緒也瀕臨崩潰,開始沖著趙棗兒大聲吼叫,小護士見狀跑出去叫人,周圍的病人和家屬已經圍了過來,各種聲音刺激著趙棗兒,而女鬼還在堅持不懈地說:“告訴他,你沒有胡說。”
“告訴他!”
“我沒有......”
“——我沒有胡說!”趙棗兒哭喊道:“她在你背上!”
空氣一瞬間冷了下來,沒有人說話,只有趙棗兒,聽見女鬼尖銳的笑聲。
——她在你背上!
王朗瘋狂地往自己背上看去,而後又把所有他看到的、能拿起來的東西都往自己背上砸,病歷本、託盤、椅子......這些不夠,他又拿背去撞牆,像要擺脫背上的東西。他的動作又快又狠,不一會兒王朗背上的傷越來越多。
而王朗背上的林山奈則猖狂地大笑。
笑聲尖銳,刺激著趙棗兒的神經。
很快有人來拉著王朗離開,人群也散去,但小護士和緊隨而來的醫生、保安都不知道該怎麼應對趙棗兒。
趙棗兒睜開眼睛,擁擠的屋子裡有一半的人沒有影子,它們肆無忌憚地圍觀鬧劇,好奇地看著趙棗兒。
趙棗兒抹了把臉,剋制自己的情緒,只把目光放在有影子的、腳踏實地的人身上,“我要出院。”
護士猶豫地看向腦科主任,對方點頭,遲疑片刻便默許了。
護士幫著趙棗兒收拾東西,最先出現在病房裡的那三個鬼沒有走,還驅散了那些好事的鬼,而後擔憂地看著趙棗兒。
趙棗兒心中慌亂,卻也能感受到它們三個的好意,尤其是那位老人,提醒了她兩次。藉著護士走近,趙棗兒對他們道謝。
“不客氣。”青年男子開朗地笑了笑,“我們三個總是在這個床位,你以後要來看我們哦。”
趙棗兒一怔,老頭橫了青年一眼:“別瞎扯。”
青年委屈地撇嘴,老頭沒理他,看向趙棗兒,認真道:“姑娘啊,我看你長得像我孫女,提醒你幾句,我們仨也不知道這鬼啊神啊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你怎麼會看見,你最好趕緊去找個高人給你看看。還有,有像我們沒有惡意的鬼,也有的鬼像那個林山奈,不索人命不罷休,你要小心點。”
“謝謝。”趙棗兒低聲道。
護士抬頭莫名地看了趙棗兒一眼,不知她為什麼一直道謝,“不客氣,趙小姐,出院手續您可以自己辦嗎?”
護士的眼神把她心裡的想法表露無遺,趙棗兒內心苦澀,但再無措不安,也只好暫時壓制下來,點了點頭。
辦理手續的過程並不順利,趙棗兒忍著頭疼,穿梭在人群和鬼魂中,還不時被各種造型可怖的鬼嚇到。慢慢地,嗓子都喊啞了,但趙棗兒也變得有些淡定了,在人和鬼的側目中離開了醫院。
外頭晴光大好,趙棗兒眯了眯眼睛,先去給自己買了瓶水。
要說捉鬼驅邪的高手,趙棗兒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爺爺趙大匡。除了爺爺,趙棗兒不知道自己還能向誰求助。
下意識地抬手摸上脖頸間,卻沒有摸到守命珠,脖子上只有一根空蕩蕩的繩子。
失魂落魄地給編輯部請假,趙棗兒買了去y市的車票——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可喜的電話開始的,她只好再回到爺爺家去。
9.見鬼2)
到達塔家縣時還是下午,日頭才開始下沉,遙遙的天際染著薄薄的橙光,像倒映在水裡的火光,朦朦朧朧,又晃晃蕩蕩。
趙棗兒裹緊衣服,連日的意外狀況讓她虛弱不堪,心情沉重卻步伐飄搖,若此時有一陣狂風,她怕是會像地上的落葉般被捲上了天去。
這一路過來,趙棗兒已經到了極限。
路上可以看到各種鬼,尤其是在交通工具附近、在道路上,有很多血肉模糊的鬼遊蕩徘徊,可以用“花樣繁多、爭奇鬥豔”來形容。
它們對同類和異己都十分敏感,趙棗兒現在是個特殊的存在,不論是人類還是鬼魂,都把她視為“異己”。
她已經徹底接受了自己可以看到鬼的事實,但這不代表她已經適應了鬼的存在。時隔多年再度擁有看見鬼的能力,比之年幼時期,趙棗兒少了那份一無所知的單純,多了份對自身體質的恐懼。
與外界相比,塔家縣的鬼少了很多,行走其中,也能感覺到空氣中不同尋常的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