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吹過,窗欞上的一片不知怎麼飄來的草葉被吹進屋內。
靜室之中,衛軒正在抄寫《清靜經》。
草葉還未落到身前,便被衛軒身上陡然散出的一道氣勁割碎,繼而震成齏粉。
他不想被一片草葉弄壞了快要完成的這頁經文。
素淨的宣紙上銀鉤鐵畫,本是讓人心靜的經文,由衛軒寫來,卻總也難掩那一絲急躁,也難掩從白紙黑字間隱隱飄蕩出來的淡薄劍氣。
他抄經已經抄了七日,試圖藉此擺脫心中的煩悶。在這七日裡,他未曾修行,也不曾練劍。他只求心情能夠平緩安穩下來,能夠不再因沒有抓住破境機緣而感到失落和氣惱。
可是衛軒發現這件事很難,比他當初煉化琅玕仙劍作為自己的本命法器時還要難,比他辛苦修行,二十歲便步入化神期還要難。
原因很簡單,往常安靜的縹緲峰,如今多了只整日嚎喪的狐狸。
從狐狸上山的那一刻起,衛軒的耳根子就再也沒有清淨過。
一開始,只是由於各種駁雜藥力在丹田中相互磋磨,狐狸日日肚痛,哀嚎不斷。
衛軒想著,既然給了它《天香玄本》,應該要不了多久這種情況就會有所緩解。
但是衛軒不知道,白玲玲雖然識字,可是不喜歡全是文字的古籍,對於《天香玄本》的參悟就比蝸牛爬行還慢,一個字一個字的使勁看,一天下來,她也看不了幾行。就這種速度,白玲瓏都覺得自己已經超脫了極限,堪稱千百年來頭一次這麼發奮用功。
可是這種自我安慰的進展頗快並不是真的快。一線流火的火毒在白玲瓏體內又開始作亂,時不時的就要她五臟六腑間產生一陣燒灼般的疼痛。更別提那些她根本煉化不了的幽曇藥力,以及上千年未曾徹底煉化的玲瓏開竅丹的藥力,如今一股腦的發瘋,要跟火毒分庭抗禮。
白玲瓏只覺得自己肚子裡是九曲十八彎,處處不太平,盤結、扭曲著的疼痛潮水一樣紛至沓來。她不嚎叫,怎麼發洩痛楚?
她這一發洩可不打緊,害的衛軒每日抄寫《清靜經》的篇數又多了好些,只有如此,才能忍住出劍刺穿狐狸喉嚨,讓它再也不能出聲的兇狠念頭。
就這麼一直忍著,衛軒一直忍到狐狸來到縹緲峰的第三日。許是體內傷勢暫緩,狐狸突然能夠開口說話。
白玲瓏一邊嚎叫、哀訴自己的不幸遭遇,一邊咒罵衛軒的棄之不顧,一邊直呼“燒得慌”。
聲聲不絕於耳,就像一柄柄的小錘,敲打在衛軒的心臟上,快要將他最後的所剩不多的耐心給敲碎。
其實衛軒可以主動出手,幫狐狸排解痛楚。雖然已經註定無法取出純粹的幽曇藥力,但他可以憑藉自己深厚的修為,以凌霄功法直接逼散狐狸丹田內的駁雜氣息,讓其早些擺脫痛苦。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破境機緣,就像煮熟的鴨子,沒飛走,卻被狐狸吃了,他就不忿。更何況,自打狐狸能夠開口說話,它就一直在罵自己,這讓衛軒更是氣上心頭。所以衛軒直接打消了幫助狐狸排解痛楚的念頭,任其自受苦楚,他倒要看看狐狸什麼時候開口求饒!
這一日,已是狐狸來到縹緲峰的第七天。
偏殿裡的哀嚎聲、叱罵聲又傳了過來。
“你個殺千刀的!姑奶奶要死了,你也不管管?妖精也是一條命啊……”
“你等著,等姑奶奶好了,定要將你扒光了好好玩弄一番!我就要看看,你那張死人臉上到底有沒有人情味?你等著……”
衛軒下筆時抖了一抖,一灘墨跡暈染開來,將抄的極好的半卷經書給毀了。他眉頭緊皺,好看的皺紋中,劍氣迸射。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