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顏昭指出剛才說的話跟事實有出入, 張先生的反應卻是意料之外的鎮定,“她啊,記得啊。”他很大方就承認了, 沒有絲毫猶豫的感覺, “她不是第一個,但卻是給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人。”
“怎麼個不一樣法?”顏昭跟李鈴鈴接觸過,說實話,並沒有覺得哪裡跟其他人不一樣。
“你並非世家出身, 不知道也很正常。地球進入末法時代之後, 天地靈氣開始日益枯竭, 但是傳承之捲上有預言, 說道法並不會真正的消亡,就跟水滿則溢月盈則虧是一樣的道理, 物極必反,當靈氣枯竭到某種程度,必然會出現一個契機, 使得天地靈氣重新複蘇, 從毀滅走向新生。”
“當然, 這一則預言, 寫下他的人也不知道具體日期, 但是那位前輩能憑借一己之力,就推演出一整個體系的命運,可見是何等的厲害!我一度視之為目標,就像他嚮往曾見過的先輩騰雲駕霧得道成仙一樣, 我也向往能成為他那樣的人。”
“直到我遇到了那個叫李鈴鈴的小姑娘。”
“年少時一場機緣,使得我初窺修道之門徑,且與其他人不同,我學得的是推演命理之術。我自以為能窺破天機,事實上不過是凡人的人生軌跡片段而已,而且絕大多數人一生碌碌無為,人中龍鳳終究是少數,其中能對大勢産生影響的,更是少之又少。”
顏昭聽到這裡,用一種十分懷疑的眼神看著張先生。雖然不是專職算命的,但有著元嬰大能幾百年的記憶打底,其中門道她還是知道一點的。她是真的,一點沒看出來,李鈴鈴跟普通人有什麼區別。
張先生並不以為意,繼續往下說。
“那個叫李鈴鈴小姑娘,命理推演之艱難,是普通人的幾倍。當然,剛才說過了,她不是我遇到第一個這樣的例子,在她之前,我還遇到過不少類似的例子。竭盡所能一點點去推演,抽絲剝繭追尋背後的真相,得到的結果是他們並非如我所想的那樣是人中龍鳳,之所以會這麼困難,只是因為跟涉及真正的天機。”
“冥冥之中,有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不斷重複說著些什麼,但是我只勉強辨別出兩個字——複蘇。若不是有先輩留下的傳承之卷,我或許窮極一生也無法破解這其中的深意。”
“如果沒有遇到李鈴鈴的話,我還能安慰自己,承天機之人,與大勢息息相關,推演不出來是很正常的。但是從她身上看到東西,顛覆我的信仰,將我所有的驕傲踩進泥裡。那些特殊的例子,我一直覺得他們跟天機有著很深的聯系,事實上他們不過是過客而已。”
“天機就好比現實裡發生的一件很重要的事,那些人則像是正好路過的螞蟻,而李鈴鈴也只是比其他人好一點而已。不僅不重要,甚至連用無關緊要這個詞來形容,都是一種抬舉。我自以為能窺破天機,狂妄不可一世,到頭來發現自己其實什麼都不是。”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被現實狠狠打了臉,恍惚還能聽見清脆而響亮的巴掌聲。”
“要不是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手藝可養家餬口,我大概早就放棄這一行了。”
……
張先生曾一度因為信仰一夕之間顛覆而倍感崩潰,現在的陸明遠又何嘗不是,三觀真正意義上的被拆得粉碎。盡管來此之前,他已經接受了這個世界不太科學的設定,並且親眼見過靈神異外之事發生,但是那些跟今夜聽到的一比,簡直什麼都不算。
末法時代,天地靈氣,幾千年前的預言,修道者……
任何一個詞背後暗藏的資訊,都足以讓人懷疑人生。
好在他心智比較堅定,勉強在風雨飄搖之中站定。然而在他很努力的重塑自己三觀的時候,意外又出現了。
顏昭跟老爺子聊了很久,一開始是站在院子裡的,後來才在簷下坐下。如今老爺子的話終於說完了,暫告一段落。顏昭不知道在思考什麼,也沒說話。
一時之間很是安靜。
這時候,屋裡傳來一個有些迷糊的聲音,“爺爺,誰來了啊?”
陸明遠聞言,不敢置信的扭過頭,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範圍裡。
“張!華!”咬牙切齒,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