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成精的?”顏昭坐到沙發上, 茶幾上的杯子騰空, 飛到她眼前。
影怪看著眼前這個人類,本能地覺得害怕。它生於陰暗之處, 又糅合了怨氣, 生性裡就帶著惡。
它不會說話,但是精怪之間, 有另一種交流的方式。
它是怎麼成精的呢?
其實它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依稀記得那是城市的偏僻地帶,下水道的井蓋經常被偷,之後要好幾天才能換上。那一晚的月亮很圓, 皎潔的月光從天際灑下, 穿過下水道入口, 照射到陰暗的角落裡。一堆亂七八糟的垃圾堆積在那裡,還夾雜著已經腐爛的屍骨, 且不止一具,說不上是貓的還是狗的, 又或者是別的什麼。一隻老鼠在垃圾堆旁覓食, 偶爾發出“吱吱”的聲響。
那天晚上的月光跟其他時候的都不一樣,有著一股特殊而神秘的力量。從第一縷光照進下水道裡, 到建築的陰影遮住井口,它便有了意識。不止是它,還有那隻老鼠。它本能的知道月光對它有益, 懵懵懂懂飄出井口,追逐著那一縷光。鼠妖也知道,但是它無法離開下水道。
它沐浴了一整晚的月光,但是到後來,就感覺不到那種特殊而神秘的力量了。並且從那以後,它再也沒有從月光裡,得到特殊的力量。
但是就那一晚,它比鼠妖多沐浴了一段時間的月光,就使得它比鼠妖更厲害。
它生於陰暗,也喜歡待在陰暗之處。跟那隻笨老鼠一起,在下水道裡漫無目的的遊移。就這樣過了許久,它的意識漸漸清晰,才開始有目的的行動。
它能感受到血腥的氣息,那種味道對它有致命的吸引力,吸食鮮血之中的精氣,能讓它更強大。於是它聯合那隻笨老鼠,對周遭下水道裡的生物下手。但是很快它就對下水道裡的生物失去了興趣,因為有更鮮美的氣息吸引了它。
人類的鮮血。
它誕生的地方,那裡的下水道井蓋又被偷了,周圍的居民都已經習慣了,知道繞開那一處走。有一天,有一個人喝醉了,搖搖晃晃的從那裡經過。酒精麻痺了他的大腦,眼睛看到的都是虛影,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旋轉搖晃。他腳下一個不穩,身體便向旁邊傾倒,正是井口的方向。他整個人栽倒進下水道裡,落地時頭朝下,“咔嚓”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特別明顯。他甚至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來,生命便已經結束。鮮血從他的身體不斷蔓延出來,與骯髒的汙水融合在一起,幾乎分辨不出原本的顏色。
不過這對影怪來說不會有任何影響。那是它第一次吸食人類的鮮血,所獲得的力量,遠遠超出下水道裡的生物。這座城市裡,每天都有人受傷或者死去,它追逐著血腥的氣息而去,一點點變得強大,終於能夠觸碰到人類。
今天晚上,是它第一次對人類發動攻擊,結果以失敗告終,它的同伴身死,它自己也被抓住。
精怪不同於人類,特別是這種剛生出意識的,一開始的時候,對時間的概念很模糊。它不知道自己成精多久了,只隱約覺得還不算太久。除此之外,它給出的其他資訊也很模糊,但是顏昭抓住了一個關鍵點——月光,然後從月光聯想到另一個詞——帝流漿。
《續新齊諧·帝流漿》有記載:“庚申夜月華,其中有帝流漿,其形如無數橄欖,萬道金絲,纍纍貫串,垂下人間,草木受其精氣,即能成妖。”
文獻中只提到草木,但顏昭腦海中關於修真界的記憶裡表明,帝流漿對於獸類又或者其他物種都有作用,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妖物。
帝流漿每一甲子出現一次,也就是六十年。得之,相當於吸取了數十年的日月精華,一朝得道。
顏昭查了一下日期,今年的七月十五,正好是庚申年。而那一天,也正好是她從第一個夢境世界回來的日子!
那一天,帝流漿現世,再加上天地靈氣開始複蘇,無數妖物誕生。不同於以往,這一次它們生出意識後,並沒有很快消亡,而是靠著天地靈氣的滋養活了下來,無意識的進行修煉,一點點變得強大。
一切都始於那個夢,而夢中世界裡發生的事,她又在更早以前夢見過……
顏昭想著這些,入了神。
黎明驅逐黑夜,但是所有的光線都被遮光窗簾擋在外面,客廳裡仍舊一片黑暗。囚.禁了影怪的瓶子仍舊浮在半空中,它努力將自己蜷縮成一團,一動不敢動。
清晨的第一束陽光從房間裡未關上的窗戶照射進來,恰好打在梳妝鏡上,最後折射到地毯上團成一團休息的煤球身上。一身黑毛吸熱,暖融融的感覺對它來說舒服極了。先有顏昭給它療傷,又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身上的傷勢已經好了很多,它伸直了四肢伸了個懶腰,發出一聲滿足的喵叫。
“喵~”
貓叫聲打破了顏昭的沉思,她回過神來,隨手抓住半空中的杯子,起身的同時順手放在了茶幾上,而後折回房間裡。
煤球正在地毯上滾來滾去,聽到開門的聲音,迅速翻了個身看向門口。它是一隻記性還不錯的貓,還記得昨天發生的事,記得自己跟著一隻會說話的麻雀離開那條巷子,後來麻雀飛走了,很快它也被帶著飛到這裡來。它知道這個人很強大,比它所能想象的更為強大,而且對它沒有惡意,還幫它治好了傷。
哦,還有,她的聲音跟那隻會說話的麻雀是一樣的。
“喵喵喵~”煤球想撲過去,結果身體只動了一下,就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所阻攔。
那是顏昭夜裡設下的結界。
“你醒了。”顏昭說話的同時,撤去了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