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慢慢的過去了,到了第二天傍晚,羅君還沒有回來,端木銀,神龍骨薇,端木熙圍在桌前吃飯,他們是一家三口。
很平常,很溫馨,很沉默,也很難得。
“媽媽,爸爸怎麼還沒回來?”
“你羅君爸爸有事做,應該很快回來的。”骨薇也要去破陣,羅君她不知道去做什麼了,阿銀也是沉默著。
“熙兒,晚上父親給你講故事好不好?明天,明天你爸爸一定會回來的”,明天的中秋,他們兩人肯定白天就去,羅君,你還在努力嗎?
“嗯,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去寫作業好了。”
“好,熙兒真乖!”
端木熙吃了飯就去了自己的小房間,他知道的,知道都是為了那個“陣法”,爸爸和父親他們都是為了他,楊家叔叔阿姨也幫忙了,也許還有其他人。應該就是明天吧!
窗外的草叢裡星星點點的光是殘留的螢火蟲,明明滅滅,那麼微弱,過些日子天氣涼下來,也許就見不到了。他努力不去把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爸爸常說有事就說出來,想開些,自責糾結都最沒用的,他幫不上忙只能不去出門,他希望能有好結果,而不是像故事裡一樣悲劇收場。
爸爸講的故事都很真實,真實得想親身經歷過般,結局總是不怎麼好,可要說壞,好像也壞不到哪去,他知道是在教他灑脫,雖然會有很多遺憾。那些魂靈,死神之類的生命比起陽冥司也好不到哪去。
…………
端木銀幫著骨薇收拾飯桌,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一起,差點把碗筷甩出去,他的身體不怎麼著力,有時會突然沒有知覺。他垂下眼睛,平複著呼吸,等著脫力的勁過去。
“阿銀!”一隻柔弱的手穩穩地拖住他的手肘,把他半邊身子的重量接過去,明明身高身形不對等,卻意外的契合,安心。
“呵~小骨,我沒事。”
“……你忘了我是監察司嗎?端木家的人都不一定比我更瞭解陽冥司,更瞭解你。”骨薇的聲音淡淡的,也不見溫柔。
端木銀意外的平和溫柔,靠在骨薇身上,心裡慢慢的。“小骨,終究沒瞞過你,其實我該想到的,從你也牽扯進來就知道的,你是最懂我的。”
“小骨,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不管成功不成功,我都撐不下去。所以,請你照顧好熙兒。”
骨薇暼過頭去沒有回答,用力把他扶到房間就出去了。走道上空蕩蕩的,沒有一般人家牆上掛著的照片呀,全家福什麼的,但她一直很堅持,也覺得自己很堅韌的。骨薇木木地走到自己房間,直挺挺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盯著虛空。
眼淚貼著臉頰流下來是沒有聲音的,直到濡濕了鬢角也沒有聲音。骨薇,神龍骨薇,她曾經那麼驕傲的人,神龍家族是唯一可以制衡端木家的,雖然聲名不顯但他們也是千百年傳承下來的最優秀的。
真的以為她為什麼那麼心甘情願地隱性瞞名,躲躲藏藏,能接受羅君一個陌生人平白無故的幫助近十年的時間,她放下自己的驕傲,過著普通婦人的生活,怎麼會是什麼膚淺的愛情?!阿銀早已經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比尋常夫妻的親人關系更甚,他們這種人怎麼可能期望白頭到老,早就註定同生共死的,怎麼會捨得你一個人走?
熙兒,她能為阿銀留下熙兒已經夠了,羅君是阿銀留下照顧熙兒的,這麼多年過來她也很放心,至於她自己,就任性這一回好不好?
天邊微亮,骨薇取出一套衣服,一套很繁瑣的,莊重古老的衣服,這是她神龍家族監察司的禮服,她一直收藏著,今天她拿出來再次穿上,重現她神龍骨薇的驕傲!
禮服整體呈紫黑色,共上六下七,小衣,裡衣,中衣短衫,夾層綢縋,正服雲袍,外罩飾褂;底褲,裡綢,中絲裙,副棉罩,錦繡,紋褶。裡外顏色淺深遞增,直到純黑,紋路全是暗線,最華麗的就是繁複精緻的腰帶和領襟,簡單到極點的莊重,連絲縧墜飾也無。
額前和兩鬢的頭發全部後梳,身後的披發也用黑色的絲帶一起不亂的低低綁在腰以上,面上也是寡淡如水。骨薇神色平淡,立在端木銀的門前。
“小,骨薇你。”
骨薇伸手扶著一身西裝的端木銀,目不斜視,兩人相伴下樓,直接上車去目的地。
“端木銀,我扶著你,你也別想落下我。”
端木銀有些泛白的嘴唇微動,同樣目視前方,這就是你的答案?
“我知道了。”他說不出更多的,難道責備小骨不該丟下還是孩子的熙兒?他不捨得,更不能忽視聽到這句話抑制不住的歡喜,在生命終結的最後一天,他無法去推開這樣的溫暖,他大概是最幸運的陽冥司吧!
端木銀想,有這樣的小骨,有那麼好的熙兒,有幫了他這麼多的羅君,還有不曾阻止過他的淩師兄。哦,還有那個他從沒負過責的影靈,寅哲!肯定會怨他的。
路上的路越來越窄,人煙越來越少,保持綠色的綠化帶也沒了,枯黃的葉子成群地在車子過後打著卷兒,不甘地被碾碎吹散,零落成泥。
離村子不遠的地方,是一片荒蕪,自從村子荒廢又傳出鬧鬼的流言,周遭的人家都已經離得遠遠的了。十來年前,有不信邪的商家看中這一片的荒地想蓋個樓盤什麼的,居住或者商用之類的,沒想到事故連連,連外來的人都不敢靠近了。
幾十年的時間足夠草木成林,但這塊區域卻光禿禿的,要不是南方水氣足,說不得土地都要沙化了,一些房屋建築也傾頹得厲害,能剩個框架牆體的都是以前的大戶人家。
在離村子五六十公裡的地方,還幾處比較完整的房舍,但房頂也是隻撐不住的,真正能留人的地下。一個很大的場地,是的,不是小地下室地窖,而是一大片場地,有幾個距離很大的房屋可以住人,每間就像一個單人房般,陳設簡單,佈置也一模一樣。
一個奇怪的地方,這是楊敬華這幾天所能知道的,奇怪的地方,奇怪的人,還奇怪地抓了他。楊敬華捂著手臂上包紮粗陋的傷處,默默縮在角落,這是場地邊緣的空地上,他沒有資格待在屋子,也已經學會了安靜,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