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舟桂棹蘭漿一直在水面上划動,擊空明,溯流光,天上雖然沒有星星,但湖面上倒影燈火星碎。
就在小瀛洲上的四人都焦慮不安,看著,眼前越發黑得濃重的天色,數著,離天亮還剩幾個時辰時。
夜王來了。
他邁著輕巧步伐,登上燈火通明的小瀛洲,寬大的衣袖隨手揚起,遮擋一下紅燈籠發出的光芒。
他今夜好好的穿著衣服。衣裳整齊地扣著釦子,沒有敞開,胸口的蛟龍圖案也端端正正,和玄羲一樣,穿了一件玄色的長袍。披肩的銀髮在頭上挽起,聽話的束在犀冕裡。
使得原本散發著野獸般危險的夜王,乍一看像個銀髮俊美的男人。
夜王站在涼風習習的蘭亭前,身後是龍舟上奏樂的絲竹聲響,和不斷跳動的舞姬。
他象徵性的對著坐在最高處的王上鞠了一躬,算是行禮。又看了看坐在緊挨著王上,下首端坐的太子,無不失望地問:“新娘呢?”
王上玄昭聽到夜王問話,緊張到一驚一乍。
玄羲也很緊張了,立即竄起來回答:“按照人的規矩,新嫁娘成婚當夜應在洞房裡,不出來見客。”
夜王往邊上給他準備的專座上掃了一眼,慵懶地問:“她在哪兒?”
玄羲立馬瞪起眼睛,生怕夜王去找金山,但他也不能不回答,或者不樂意,否則夜王起了疑心,很容易功虧一簣。
他耐住性子,道:“金山在東宮寢殿。人們有規矩,新婚夜裡,新婚的妻子只能見夫婿一人。”
玄羲心下恨的要命,面上卻只能和夜王虛與委蛇。他不動聲色,隱藏心底的想法。再忍一忍,他對自己說。
夜王鄙夷的發出一個“嘖”聲,“那豈不是太沒意思。人的規矩也太麻煩了。”
玄羲站直身子,立即接道:“夜宴上準備了精彩的歌舞,大人既然賞光來臨,不妨坐下與父王一同觀賞。大人一定有很久沒有觀看歌舞表演了吧?”
他做了一個恭請夜王坐於珠簾後的手勢。今日的他格外的恭敬,拼命隱藏心裡的仇恨和憤怒。最後的時刻,一定要忍住。
的確,上一次有人請夜王參加夜宴,還在厲宗那荒淫無度的時代。
那時有無數的夜宴供達官顯貴豪飲。厲宗還會請各種宮外的奇人異士,娼女舞姬都是他宴會上的常客。
再往前,可以追溯到二百多年前太祖登基的那日宴會。他也向今日一般,坐在僻靜的專門為他準備的珠簾後。
他搖曳著走向珠簾後。奢靡的夜宴他參加,但在水面上如此清雅別緻的,對夜王來說還是頭一次。
燈火璀璨,倒映整個水面都在晃動。玄羲的心也跟著動盪的厲害,他擔心坐在上首的父王會穿幫出紕漏。
王上玄昭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珠簾後的位置。
微微的風吹動流光溢彩的珠簾,玄羲心跳到不行,看著夜王安安穩穩地端坐在瓔珞珠簾後,那張鋪滿紅色錦緞,綴滿金色刺繡的鏤空雕花香檀木扶手椅子上。
歌舞昇平,舞女在旋轉飛舞,華麗的舞服被湖上的清風吹動,衣袂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