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椒蘭殿。
宮裡的花房送了兩盆杜若,和兩盆麝蘭,都是花房夏日的新品。全都是花期正好,開得花香四溢,馥郁芬芳。
似乎宮裡的人真把金山當作一位妃嬪伺候著。
屋子裡燻著寧神香,輕煙如霧氣,不過,就算再薰香寧神,她也沒法凝神。
一重重的紗幔疊起,裡面的寢被織錦太光滑,光滑的不真實。
金山並沒有在這麼好的被子上留戀,她早就已經起床。
金山臨窗而坐,面前是一面打磨光亮的銅鏡擺在紫檀木桌上。鏡子下方是兩個考究的妝屜。
金山看了一眼天色,把妝屜抽出來關上,又抽出來再關上。
窗外的梧桐樹在搖曳,一點點影子落在金山越發單薄的身子上,顯得她形容消瘦,楚楚可憐。
風一直在吹,帶進杜若和麝蘭的香氣,都是好聞的冷香,不似殿中薰香的煙火氣。
金山坐在鏡子前良久,似要梳妝,又看了一眼天色。
她身上穿鵝黃色的雲雁簇新宮裝,是前日才做好的,合著規矩量裁,除了胸口的雲雁,袖口還有幾朵精緻的落霞紋樣的圖案。
她拿起粉撲,第不知道多少次,又看了一眼天色。
現在應該早朝結束,王上和太子在議政殿裡見神機營大將。
昨日夜裡玄羲和她說,明日王上要按照慣例,宣神機營大將進宮述職。金山心裡就七上八下的。
這樣明目張膽的讓神機營大將進宮,會不會被夜王和左相任意一個發現意圖?
議政殿此刻會不會隔牆有耳?
神機營大將要怎麼佈置這一次的行動?
神機營大將可靠嗎?火藥到底怎麼樣?
這些念頭在金山心中紛至沓來,攪得金山不得安寧,天不亮,還是漆黑的夜裡,金山就起床了,一直在看天色。
天空泛起魚肚白,太子應該起身了。
天光大亮,卯時了,太子應該讀完書。
辰時三刻,朝會應該散了吧。
巳時已到,神機營大將應該已經和王上、太子在議政殿商量了吧。
金山心裡牽掛,但又不能去議政殿親自聽他們談論,只能按照時辰去猜測,他們大約在做什麼。
左相該不會已經探查到他們要伏擊夜王的訊息?
這個念頭一起來,金山不小心抖落不少香粉撒在衣裙上。
她頗為擔驚受怕。她在窗前坐了近兩個時辰,焦灼不安的一直看天色,卻連一個香粉都沒有敷上,還弄灑在衣服上。
她沒有心思精心打扮,只馬馬虎虎在自己的臉上薄施粉黛,斜斜的插上一支碧玉玲瓏簪。
昨日,玄羲還帶來一個訊息。五日後是欽天監選定成婚的黃道吉日,宜嫁娶、冠笄、出行、納采、煞東。
這也是王上的意思。
神機營的火藥已經準備好,見過神機營大將後便可安排人手,佈置埋伏,準備炸藥埋放的地點等等。
要成婚了,金山沒有半分喜悅,殺死夜王這件大事沉甸甸的壓在她的心頭、眉頭。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陽光真好,天氣正好,可她在夏日裡卻覺得陰煞煞。
金山強迫自己對著鏡子笑一笑,可是笑比哭還難看。並且她又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天色。
窗外萬里無雲,碧宇藍寧,安靜如初。
她要成婚了。
金山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但這種嫁作人婦的感覺太虛渺,就像九天之上飄忽不定的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