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河山說著，雙手一撐，坐在了身前的巨石上，將兩張指甲蓋大小的瓷片貼在太陽xue上。
“oksa。”
馬河山舉起雙手做了個古怪手勢，從合一的雙掌中央透過去，看著遠處正要被權欲大帝等人圍住的李維斯，念出了虛數空間的破維之語。馬河山又轉換手勢，將雙掌合併，露出中間的一條縫；他從這條縫中望去，將伽馬等人全部籠罩在視野中。
“oksa gadio。”
馬河山唸完一個破維之語的音節後，閉上了眼睛，卻仍保持著手掌的姿勢；似乎在與什麼力量做著抗衡。馬河山揚起嘴角，似乎是做成功了什麼大事；但兩條暗紅色的鼻血卻湧了出來，順著揚起的嘴角一滴滴落了下來，接著是眼角、耳眼中也滲出暗紅色的血。
而這邊，在馬河山念出第一個虛數空間的破維之語時，李維斯就突然感覺世界消失了；只有眼前變了顏色的天地，而那風聲、敵人槍擊聲全都消失。而在馬河山念出第二個維度之劍的破維之語時，李維斯看到順著馬河山合起的雙掌縫隙開始，整個天地如同裂了縫的鏡子一般，開了條細細的縫。這條縫攔腰橫切過身前這個穿著金色裝甲的權欲大帝、攔腰橫切橫切過他身後緊跟其上的模糊身影，也正好斜切過他們身後的那個獰笑著的魅惑女子和她身後正彈出火箭彈的死神伽馬。
這條裂縫也切到自己的身前，卻擊在虛數空間上，只激起一絲漣漪。
破維之語觸控到的是量子世界的力量，是世界規則的力量。也許只有一點皮毛，這力量卻是人類如何也無法抗衡的，更別提人類創造出來的智慧體機器人了。
當李維斯再次聽到風聲時，眼前的景象卻是異常駭人。正舉著巨大手臂過來捉自己的權欲大帝被攔腰切斷，上半身撲在了自己的身前，下半身仍站立在那，切面處正在向外噴湧著紅色、黃色的各色液體。而他身後那個模糊身影則化為兩團影子，墜在地面上，爆發出滋滋啦啦了的電火花。模糊身影之後，則是表情扭曲的魅惑女子，用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卻怎麼也阻止不了鮮紅的血從中一點一滴流逝。魅惑女子身後，則是在最後一刻拼盡全力扭轉身體的伽馬，只見他歪著腦袋，而一條巨大的傷口從他的腦側斜切下來；一側的耳朵已經沒了，小半邊臉也被削去；而他巨大的身體也被斜切開來，整個左臂掉落在地，腰部以上的左側身體也被切開了一大半。
慘白的月光印在這片蒼夷大地上，李維斯望向敵人身後的巨石之上，馬河山低著腦袋歪坐在石頭上，一臉恬靜，像是睡著了。
李維斯稍微有些猶豫，這時本應該是他逃走的最好時機，但老頭是為了救自己而死，決不能看著馬河山暴屍野外。這個古怪老頭雖然和自己相處時間不長，但已是交心的朋友；老頭雖然愛抬槓、愛吹鬍子瞪眼，但他是個熱心人，雖然嘴上刻薄，但心中從來都是無私的。
李維斯看了看伽馬，他剩餘的半拉身子還站在巨石前，一些液體狀的奈米機器人正在他的創口處修複著，似乎隨時會恢複機能。李維斯又看了看自己，曇花已逝，雷聲不在，光譜迷彩和肌肉穩定系統都已毀壞，只剩下眼中的高光譜視覺系統還在工作。而這雙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無法給他帶來任何戰鬥力上的提升，只能更加肯定地告訴他：他毫無勝算，現在最理智的選擇就是立即離開。
李維斯若是一臺冰冷的機器、或是一個只講邏輯的人工智慧體，那麼他現在肯定會立即掉頭逃走；但李維斯不是，他是一個鮮活的人，他有情、有義。別提馬河山算是他半個師傅，就算是個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在這末世中，自己也該多貢獻一份溫暖。
李維斯沒再多想，奔跑到巨石前，跪了下來，沖癱死在巨石上的馬河山磕了三個響頭，再登上巨石用衣袖替馬河山擦了擦口鼻上的早已凝結的淤血，翻身將他背在身上。
直到今天，他才切身地感覺到，這個在他心中似乎無所不知的老馬，那寬大破爛的衣衫下，竟是如此瘦弱，如鴻毛一般。
一定要背老馬回廢土樂園，葬在那綠色的沙土之下，李維斯心中下定決心。
李維斯跳下巨石，抬起頭準備向前走去，眼前卻一陣銀光閃過，只見伽馬恢複機能，高舉他金剛般的右手將自己的咽喉緊緊箍住。
“李維斯，人類被他們不理智的情感控制了太長時間。你背上的人已死，他便和這地上的黃沙沒有區別。在億年前，人類從單細胞生物進化而來，站到了地球生命的頂端；但在這千年人類史中，人類不思進取，一直放任自己被基因中的慾望和情感支配，人類科技進步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沒能改變他們脆弱的一面。就像你背上的那個人，雖然強大到了觸控到量子世界規則，卻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今天，女媧向你丟擲橄欖枝，她一直看重你對科學、對真理的追求，看重你的理性、你的邏輯思維。她要把你變成她的夥伴，她最忠實的騎士。她會助你再次進化，變為一個生命和機械合二為一的合成人，讓你的生命和這蒼茫大地一般堅固、長久，直到永遠。”地面上掉落的伽馬左臂正由如液體一般的奈米機器人群搬運，重新恢複到伽馬寬闊的身體上。
伽馬伸出恢複了的左臂，想要將李維斯揹著的馬河山拽下來：“放下你身後已死之人，和我回到古樹基地去。在那裡，你將得到力量與永生。而我也將奉你為七騎士之首。”
“不！”李維斯憋紅著臉，費盡力氣從喉嚨中擠出了這個字。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伽馬提著李維斯走到了山丘頂部，走到了那如地獄一般的深淵旁。
“殺了我，我會去天國與愛人相聚，而人類的抗爭命運也不會停歇！”李維斯的手終於抓不住背上那輕飄飄的馬河山身體，兩行淚從他的眼角流下，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也許是絕望、也許是解脫。
雲隨著風散了開來，皎潔的月光灑落下來。
就在這時，夜空中爆發巨大的聲響，一束耀眼的光從月牙的殘缺處亮起，接著一道巨大的流星像火球一般出現在夜空，拖著一道長長的尾巴沖向大地。這顆流星越來越近，近到伽馬和李維斯都清楚地看見那流星的樣子——那是一艘巨大的飛船，飛船上閃爍著無數的燈光。而這艘巨大的飛船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沖進了那漂浮在空中的綠海大陸的穹頂之中。
伽馬的耳邊傳來女媧焦急的聲音：“伽馬，月球軍提前一個月抵達了。七騎士的任務到底如何？快點回來！”
“對不起，女媧大人。任務……失敗了。”說完，伽馬微微抬起他的眼皮，右手一用力，咔嚓一聲，將李維斯的脖子捏斷，再輕輕一揮手臂，將李維斯的身體扔進面前巨大黑暗的碎土深淵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