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地無邊無際。
午後時分,李維斯跟著沙民們來到一個巨大的坑洞邊。這似乎是個廢棄至少百年的礦坑,上大下小,在沙面上呈一個漏鬥狀。
整個礦坑表面大約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地面上全是厚厚的沙子。而這裡的沙子顏色和之前見到的不同,更偏暗綠色;應該是這裡地勢較低,水分彙集後,讓一些含有葉綠素的微生物和單細胞藻類等附著在沙子上。
由於礦坑內的石灰石長期受雨水浸泡,和黃沙一起在礦坑地表最上層形成了一層堅實的硬質沙殼。漏鬥狀的坑洞最下方似乎有一個礦道,深邃黝黑。
沙民們來到礦坑的邊緣。眾人把他們背上揹著的同伴的遺體放了下來,在礦坑邊緣擺放整齊。聖巫帶著沙民們面向礦坑,跪了下來。沙棘則從行李中拿出一根長約兩米的鐵釺子,招呼了兩個人,走上了漏鬥狀礦洞的硬質沙殼。
李維斯想跟著沙棘看看他們去幹什麼,卻被聖巫叫了回去跟她一起祈禱。聖巫等人跪在那,嘴裡嗚隆嗚隆的。李維斯也聽不清楚,他在聖巫旁邊跪下,眼睛卻眯著縫,瞟著沙棘等人。
只見沙棘帶著幾個沙民在硬邦邦的沙地上走著,低著頭不知在尋找還是在觀察什麼。過了一會,幾人站定,沙棘將手中鐵釺直直插入硬質沙殼中,然後抓住鐵釺的末端,像攪拌麵糊一般,繞著圈跑了起來。
十幾圈下來,硬質沙地變得松軟,鐵釺插入的地方都有一些微微下沉。
沙棘看到沙地的變化後,便迅速抽出鐵釺,跳出原地,帶著那幾個沙民前往別處。
如此反複,沙棘帶著手下攪和了十幾個沙地後,便回到聖巫處。他鄭重地將鐵釺放回原來的包裹裡,然後向聖巫點了點頭。
“尊敬的大地之母,請你聆聽我們的呼喚。我們來自大地。今天,你的子民們要回歸你的懷抱!”聖巫又在那用她那嘶啞的聲音呼喊著,祈禱著。
禮畢,沙棘帶著其他沙民們背起在之前沖突中喪生的同伴,走到之前鐵釺攪拌的松軟沙殼面前。四個沙民託著死去同伴的遺體,將其輕輕拋入面前的沙地。
松軟沙殼裡的黃沙滾動著,拋到其上的遺體的腳陷入流沙,接著是膝蓋、腰;然後整個遺體被黃沙吞沒。
李維斯這才明白,沙棘利用鐵釺在這硬質沙殼上攪出一個個類似墓xue般的流沙陷阱,然後將死去的同伴埋葬在裡面;便是聖巫所說的回歸大地之母。
跪在聖巫身邊的沙民們輕唱著悲痛的歌,哭泣起來。想必是看到自己親人或朋友慢慢陷入這黃沙中,想到今後就陰陽兩隔,再也無法相見,而悲痛落淚。
看來,就算環境再惡劣,也無法將人類的愛磨滅。
李維斯聽著這悲痛的哼唱聲,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將為這個地表世界的人做些什麼,讓他們脫離這無邊無際的熾熱、幹燥的地獄。
但是?
但是!
“但是,這些個流沙陷阱的大小和下陷速度怎麼如此熟悉?”
李維斯盯著這些個流沙陷阱,眼皮劇烈地跳動起來。
希望這只是巧合。
一具具遺體被放入流沙陷阱中,沒入黃沙。沙棘等人做完埋葬儀式,也回到聖巫身邊,跪在那,向礦洞方面拜去,嘴裡哼唱著。
肅穆、莊嚴、悲痛似乎冰封了這裡炙熱的空氣。
李維斯也進入了沉思。
但沒過幾分鐘,一陣熟悉並令人厭惡的沙沙聲傳來。這礦洞的硬質沙殼下似乎有無數的東西在爬。
“聖巫?”沙棘也聽到了這聲音,皺著眉頭問道旁邊的聖巫。
聖巫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看了看礦洞,然後沖沙棘點了點頭。
“狂歡開始啦!”沙棘突然跳了起來,狂笑道;不僅是他,所有沙民都沸騰了。
李維斯被這突如其來的詭異變化嚇了一大跳。只見所有沙民從包裹中拿出一個個鐵桶,以及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鐵叉、鐵鑷子。
縱然臉上還有淚痕,所有人就像換了張臉,興奮、狂喜地盯著面前巨大的漏鬥狀礦洞。
“噗!”之前沒入同伴遺體的流沙陷阱中湧出無數大大小小的沙蠍。
“捕獲最多者有賞!”沙棘大叫道,第一個沖了下去。
就像開漁節上的漁民,這些黃沙地裡的沙民們開啟了一場盛大的捕蠍宴會。
李維斯看著如此場景,一時間傻掉了,因為他清晰地看見,某些沙蠍的螯上還纏著一些之前埋葬進去的沙民遺體上的衣物殘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