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一步就是自由。
黑暗的盡頭出現了微弱的光點。
彷彿是歷經過了末日的長夜,最後遇見的燦燦曙光。他們走對了,光明就在眼前,生路就在眼前,只要離開隧道,一切苦難就會結束……
伊莎貝拉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混沌,沒有道倫的身影,也沒有聖巴利安的軍隊。
什麼也沒有,空蕩蕩的,令人感到一陣說不出的落寞。
也許道倫已經披上隱形的鬥篷,跟在我們的後面吧。
也許哥哥的軍隊已經迷失了方向,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伊莎貝拉感覺到胸口在隱隱地作痛,難受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漢斯侯爵倒是很放得開,自己還在不斷地鼓勵著伊莎貝拉,連連保證說等自己回到布隆薩斯,一定要請命率軍去找格雷克裡特三世複仇。
武士們也對著空氣揮舞著斧頭,七嘴八舌附和,說布隆薩斯人絕不受這樣的欺負!
“夠了……”伊莎貝拉突然打斷了所有人的話,人們這時才發現有好幾縷金色的發絲淩亂地披散在她精緻的臉龐。
伊莎貝拉的聲音因為急促而變了調,“我不希望戰爭,主教大人究竟為了什麼才捨命幫助我們?他絕不想看到我們阻止了一場戰爭,卻又帶來另一場戰爭。”
她回過了頭去,臉上點綴著玫瑰般的紅暈。
所有的布隆薩斯人都是一陣沉默。也許對於天生就是戰士的他們來說,這根本就無法理解。
每一個布隆薩斯的戰士小時候就被教導,被人傷害就要令對手付出十倍的代價,要麼是你撕碎對手,要麼是你被對手撕碎,這簡直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可為什麼伊莎貝拉會反對他們的教條?
漢斯侯爵傷腦筋地扶著額頭,眼下自己這位皇後陛下實在是太善良了,他到目前為止才意識到伊莎貝拉終究是位來自公會國家的公主。
而且最頭疼的就是,伊莎貝拉還是聖巴利安的公主,這事情現在又充滿了諸多的戲劇性。
“好吧,隨您便,夫人。”漢斯帶頭走出了隧道的出口,外面的風雪似乎減弱了,抬頭就能看到頭頂鋪滿蒼穹的燦燦銀河。
真是久違的光明,連那如同銀盤的月亮都是又大又圓。
“不過,如果國王不高興的話,請您接受陛下為您的複仇,只要膽敢欺負您,我想就算是您的哥哥,布隆薩斯的勇士們也絕不會手軟。”
漢斯侯爵說完,稍微整理了一下衣領,使自己看起來要稍微有風度一些。
幾乎每個布隆薩斯貴族都這樣,盡管自己本身就是蠻族之後,但他們都希望自己能是個高貴的野蠻人,這樣才不會被那些公會國家的文明人看扁。
伊莎貝拉終於得以不用被漢斯牽著跑了,她稍微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看到隧道的出口似乎是在一座森林裡,這裡的空氣比隧道裡的臭味好了不知道幾百倍。
另外,這個地方很奇怪。
伊莎貝拉注意到了隱藏在黑色樹林裡的巨大人面石像,一根又一根粗大的綠色藤蔓如同巨蛇一樣,將這些石像擁抱纏繞。
每一尊石像都流露了出了恐懼的神色,彷彿看到了極度可怕的事物,正欲張開了嘴巴拼命呼喊一般,整個面部都扭曲在了一起。
周圍還有石頭做的祭壇,以及刻滿古代象形文字的漆黑石碑。
這裡似乎非常古老,應該像是遠古時期德魯伊祭司的聖地,它的年代比羅斯裡克還要久遠,那個時候,魔法與巫術主宰著蠻荒的世界,人們對任何不可思議的事物都感到極度的恐懼。
漢斯侯爵站在石像面前仔細端詳,還用戴著皮手套的手輕輕摸了一下,“喔,這些朋友長得可真夠恐怖的。王子殿下年紀這麼小,看到這些東西居然不會嚇得叫出聲來,也真是……”
“多蘭?!”伊莎貝拉立刻打斷了漢斯的話,她這時候才猛然間意識到,自已一直都沒有聽到多利亞王子說話的聲音,她立馬擠開武士們,焦急地四處尋找,“等等,不對!多蘭呢,多蘭哪裡去了!”
漢斯侯爵頓時一驚,完了,要出事,他當即走到武士們面前厲聲喝問:“王子殿下呢,不是讓你們幾個呆子看著的嗎?!”
武士們撓撓頭頂的牛角盔,沒剪過的指甲颳得發出“滋滋”的響聲。
這群大漢平時裡殺人不眨眼,這個時候卻一個個互相觀望,像做錯事的小孩似的,聳肩的聳肩,戳手指的戳手指。
還有為自己辯解的:“大人,您沒說讓我們看著……”
“你們這群白痴,成天就知道喝酒和賭錢,跟酒桶有什麼區別?”漢斯侯爵聽了頓時氣不打一處出,重重一拳打在了石像上,“見鬼,我們…我們還得回去那裡找。”
話雖如此,可當漢斯站在那漆黑深淵之前的時候,身體卻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很壓抑,那裡就像惡魔的巨口一樣,進去就會被咬碎吃掉。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又有誰想再回去?
伊莎貝拉看到他握緊了拳頭,卻始終邁不出步子,牙齒也在發抖,“咯咯”地發出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