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正打了一瓶酒,買了一籃菜蔬果品之類,在街上遇見這大雨,慌忙躲在人家房簷下,用手帕遮著頭,把衣服都淋溼了。
等了一歇,那密集落地的雨點慢了些,便大步流星飛奔回家。
進門來,把酒肉放在廚房下,走進房來,看金蓮和西門慶飲酒,笑嘻嘻道:“大官人和大娘子好飲酒!你看把婆子身上衣服都淋溼了,到明日就叫大官人賠我!”
西門慶道:“看你老婆子,就是個賴皮精。”
婆子道:“也不是賴精,大官人少不得賠我一匹頂好的布料大海青。”
金蓮道:“乾孃,你且先飲盞熱酒兒,去去寒。”
那婆子陪著飲了三杯,說道:“老身去廚房烘衣裳去也。”
轉身走到廚房,把衣服烘乾,那雞鴨魚肉切割安排停當,用盤碟盛了果品之類,都擺在房中,燙上酒來。
西門慶與金蓮重斟美酒,交杯疊股而飲。
西門慶飲酒中間,看見金蓮家牆上掛著一面琵琶,便道:“久聞你善彈,今日好歹彈個曲兒與我下酒。”
金蓮笑道:“奴自幼粗學一兩句,不十分好,你卻休要恥笑。”
西門慶取下琵琶來,摟金蓮在懷,看著她放在膝蓋上,輕舒玉筍,款弄冰弦,慢慢彈著,低聲唱道:
冠兒不帶懶梳妝,髻挽青絲雲鬢光,金釵斜插在烏雲上。
喚梅香,開籠箱,穿一套素縞衣裳,打扮的是西施模樣。
出繡房,梅香,你與我捲起簾兒,燒一炷兒夜香。
西門慶聽了,歡喜的沒入腳處,一手摟過金蓮粉頸來,就親了個嘴,稱誇道:“誰知姐姐有這般才藝!就是我在構欄三街兩巷認識那些專業唱曲兒的,也沒你這手好彈唱!”
金蓮笑道:“蒙官人抬舉,奴今日與你百依百順,務必過後休忘了奴家。”
西門慶一面捧著他香腮,說道:“我怎肯忘了姐姐!”
兩個帶雨尤雲,調笑玩耍。
少頃,西門慶又脫下她一隻繡花鞋兒,端在手裡,將一小酒杯放進去,舉鞋喝下。口中嘖嘖不已。
金蓮道:“討厭兒,你休要討打。”
不一時,二人吃得酒濃,關了房門,上床睡了。
王婆把大門頂著,和迎兒在廚房中坐著閒聊。
詩曰:
寂靜蘭房枕蓆涼,佳人才子意何長。
長夜情濃猶餘興,珍重情郎莫相忘。
當日西門慶在金蓮家盤桓到晚上,要回家了,就留了幾萬塊給金蓮做日常開銷。
金蓮再三挽留不住。西門慶帶上沙罩,出門去了。
金蓮下了簾子,關上大門,又和王婆吃了一回酒,才散。
正是:
倚門相送劉郎去,煙水桃花去路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