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迎兒見婦人這等說,怎敢與武大一點湯水吃!
武大隻是氣得發昏,又沒人來探望。
一日,武大叫老婆過來,吩咐他道:“你做的勾當,我親手捉著你奸,你倒挑撥姦夫踢了我心口。
至今求生不生,求死不死,你們卻自去快活。我死自不妨,和你們爭執不得了。
我兄弟武二,你須知他性格,倘或早晚歸來,他肯幹休?你若肯可憐我,早早照顧得我好了,他歸來時,我都不提起。你若不看顧我時,待他歸來,卻和你們算賬。”
這婦人聽了,也不回言,卻踅摸到王婆家來,一五一十都對王婆和西門慶說了。
那西門慶聽了這話,似提在冷水盆內一般,說道:“苦也!我也知景陽岡上活捉大蟲的武都頭。我如今卻和娘子眷戀日久,情投意合,拆散不開。據此等說法,正是怎生得好?卻是苦也!”
王婆冷笑道:“我倒不曾見,你是個把舵的,我是個撐船的,我倒不慌,你倒先慌了手腳!”
西門慶道:“我枉自做個男子漢,到這般境地,卻擺佈不開。你有甚麼主見,遮藏我們則個。”
王婆道:“既然我遮藏你們,我有一條計。你們卻要長做夫妻,短做夫妻?”
西門慶道:“乾孃,你且說如何是長做夫妻、短做夫妻?”
王婆道:“若是短做夫妻,你們就今日便分散。等武大養病好了起來,與他賠禮。武二歸來都沒話說,待他再出去出差,你二人卻又來相會。這是短做夫妻。
你們若要長做夫妻,每日同在一處,不耽驚受怕,我卻有這條妙計,只是難教你們!”
西門慶道:“乾孃,周旋了我們則個,只要長做夫妻。”
王婆道:“這條計用著件東西,別人家裡都沒,天生天化,大官人家裡卻有。”
西門慶道:“便是要我的眼睛,也剜來與你。卻是甚麼東西?”
王婆道:“如今這搗子病得重,趁他狼狽,好下手。
大官人家裡取些砒霜,卻交大娘子自去買一帖心疼的藥來,卻把這砒霜下在裡面,把這矮子結果了,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沒了蹤跡。
便是武二回來,他待怎的?自古道:‘幼嫁從親,再嫁由身。’小叔如何管得暗地裡事!
半年一載,等待夫孝滿日,大官人娶到家去。這不是長遠夫妻,偕老同歡!此計如何?”
西門慶道:“乾孃此計甚妙。自古道:欲救生快活,須下死功夫。罷罷罷!一不做,二不休。”
王婆道:“可知好哩!這是剪草除根,萌芽不發。大官人往家裡去快取此物來,我自教娘子下手。事了時,卻要重重謝我。”
西門慶道:“這個自然,不消你說。”
雲情雨意兩綢繆,戀色迷花不肯休。
畢竟人生如泡影,何須死下殺人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