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經夫在看守所辦公室後面那條小衚衕裡不慌不忙地走著。
看上去馬經夫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實際上他緊張極了。馬經夫覺得有無數隻眼睛正在那一扇扇窗戶的玻璃後邊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而且每個人隨時都有放聲大喊的可能,如果真出現那種場面自己這個逃犯可就插翅難飛了。
民兵們發沒發現我跑了?這工夫會不會有人要上廁所?那些去食堂吃飯的公安回沒回來?公安局治安股的人來沒來呢?發現我們逃走是早晚的事兒,不知這些民兵和公安人員能給我多長時間?對了,我該往哪個方向跑?一連串問號壓得馬經夫幾乎透不過氣來。
馬經夫連續拐了三個衚衕身後依舊風平浪靜,路上遇到的行人也沒特別注意到他。
這時馬經夫反倒更加緊張,這個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漢子在心裡祈禱求上帝保佑自己不要前功盡棄。
上帝保佑,平安無事。上帝保佑,平安無事。上……馬經夫在心裡唸叨著拐進第四個衚衕竟迎面碰上推著腳踏車從家裡出來的薜貴。
剎那間,兩個人全愣住了。
“你?!”薜貴大吃一驚緊張得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馬經夫見對方只有一個人便很快鎮定下來。他非常清楚此刻只有威懾住對方才有可能脫離險境,否則只能是被重新抓回去。
馬經夫用陰沉的目光打量著薛貴,冷哼道:“哼哼,看來冤家路窄這句話還真有道理。兔崽子!昨天罵我的事兒我本不打算計較了,沒想到現在偏偏又在這兒碰上你,看來咱倆前世有仇這輩子非得拼個你死我活不可。好,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說罷馬經夫目露兇光往前跨了一步。
薛貴哆嗦著往後退了退,驚恐萬狀地說:“別、別,咱哥兒倆從前連面都沒見過根本談不到仇恨。小、小夫,昨天我說的是口頭語,可以說是無心之過,我哪能故意罵你呢!小夫,我早就聽說過你,說起來我非常崇拜你。對了,昨天你能吃上細糧就是我跟總指揮替你說的好話,要不然能那麼順溜就讓你吃小灶嘛!真的,要是有半句假話都讓我不得好死。”薛貴口不擇言地發起誓來。
馬經夫貌似平靜實際上緊張到了極點,但他知道絕不能讓對方察覺到一絲一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馬經夫見薛貴嚇得渾身亂顫心裡踏實了許多,當他看到薛貴手上的腳踏車心裡頓時有了主意。
馬經夫接過薛貴的話茬兒說道:“好,我就相信你一回。嗯,既然化敵為友我就再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肯幫忙不但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從今以後我和我的兄弟們都是你的朋友。夥計,欠你的情我早晚會還,如果你不肯我也絕不勉強。不過……哼哼!”說到這兒馬經夫把目光投到薛貴那輛腳踏車上。
薜貴立刻領會了馬經夫的意圖,非常痛快地說:“小夫,你是不是想用我的腳踏車呀?你也真是,咱哥兒倆還分啥你的我的。給,你騎走吧!”說到這兒薛貴把手裡的腳踏車往馬經夫跟前一推。
馬經夫高興極了。方才馬經夫正擔心由於自己的腿腳不好早晚會被後面的追兵給抓住,這下不用愁了。
馬經夫抑制住內心的興奮接過腳踏車,冷冰冰地說:“行!你小子還算懂事,從現在起咱們就是朋友了。哥們兒,你不必擔心,我會盡快打發人把腳踏車還給你。不過,我要提醒你,無論對誰也別說見過我,要不然你是會做噩夢的。”說完馬經夫一腳支地跨上腳踏車又冷笑著打量了一下薛貴,這才不慌不忙地騎車上路。
“我懂,我懂。小夫,你放一百個心,要是從我嘴裡漏出去一句不該說的話,你怎麼收拾我都行。小夫,今後咱哥兒倆就是鐵哥們了,只要你一句話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兄弟也在所不辭……”薛貴挑好聽的沖馬經夫的背影說著,直到馬經夫拐過去看不見了他才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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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經過近七個小時的長途跋涉,馬經夫終於到達董家窯集體戶,當他哆嗦亂顫地從腳踏車上下來才發現褲子被粘在屁股上了。
其實,馬經夫早就知道屁股被磨出血泡但是為了逃亡只好繼續拼命地騎車,時間一長磨破的血泡就和褲子粘在一塊兒了。
馬經夫恨不得一步就邁到這兒好把幾乎散架子的身軀放到炕上,但真的到達目的地後他反而有些緊張。北礦的追兵會不會比我先到達這裡?會不會正潛伏在屋子裡等候張網捕魚?馬經夫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把腳踏車藏在苞米地裡,隨後一瘸一拐地朝集體戶那幾間房湊了過去。當貼近男生宿舍窗前時馬經夫屏住呼吸站在那兒傾聽屋裡的動靜。
屋裡柳鋼正在結結巴巴地說話,間或還有田忠平和左華的插話聲,馬經夫多少放心了一些。他用手指頭沾了點唾沫往窗戶上輕輕一捅窗紙立刻露出一個小洞,他屏住呼吸湊上去向屋裡窺視。
驚魂未定的柳鋼正在對田忠平和左華講述他逃跑的過程,同時在為馬經夫必將會受到法律嚴懲而發出嘆息。說到後悔拋下馬經夫自己一個人逃跑的情景時柳鋼情不自禁地哽咽起來。
左華安慰道:“柳鋼,你也別太難過了,傷心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說到這兒轉向田忠平,“忠平,我看你們先在戶裡躲著,明天我去北礦打聽打聽訊息。小夫身體不好在裡邊時間長了肯定不行,我找找牛三哥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把小夫保出來。”
“謝謝你的關心!”隨著話音馬經夫神話般地出現在田忠平等人面前。
“啊——小夫?!”一時間,大家夥兒驚訝得張口結舌。
馬經夫風趣地說:“怎麼,難道沒機會到礦上看我令你們失望了?”
“小夫,就你這樣的身體還能從看守所跑出來?!這——這太神奇也太不可思議啦!毛zhu席萬歲!萬萬歲!!!”
幾個人歡呼著圍住馬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