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完全癱瘓了的馬經夫躺在牛犇家的火炕上，周圍擠滿聞訊趕來的朋友，屋子裡的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表面上看，躺在那兒的馬經夫和平時沒什麼不同，臉上一如既往地帶著燦爛而不失威嚴的笑容。
一旁的牛嫂邊哭邊埋怨著丈夫。
“喝！喝！一天到晚有事沒事兒總張羅喝酒，你說那老破玩藝兒有什麼喝頭？哼！把小夫害成現在這個樣子，你這個哥哥是怎麼當的？”
牛犇嘆息著自責道：“唉——怨我，確實怨我，是我把兄弟給害了。”
馬經夫笑道：“三嫂，你就別肚子疼埋怨灶王爺了，這是我自己找的。我這個人一向我行我素，你也不是不知道，三哥能管得了我嗎！”
這時，麻五和田忠平急匆匆地由外面跑進來，站在地上的人迅速讓開路。
麻五走到炕邊看著馬經夫小心地說：“兄弟，醫院聯絡好了。我借了一臺手推車，你看咱們是不是現在就走？”
馬經夫瞅著牛犇和麻五說道：“三哥，五哥，方才我又考慮了一下，我決定坐晚車直接回春城。省城的醫療水平肯定比這兒強，我大爺又是省醫院的業務院長，老人家會找最好的醫生給我治病。三哥，五哥，各位兄弟，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病好了，我就來看望大家，咱哥們兒來日方長。三哥，五哥，我有幾句話要對聞麗交代，說完我就動身。”
其他人全部退了出去，只剩一動都不能動的馬經夫和幾乎崩潰了的聞麗。
滿臉淚痕的聞麗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痛苦，趴在馬經夫身上抽泣著。
馬經夫溫柔地說：“聞麗，你一向懂事兒，你該不會希望我著急吧。”
“嗯，我、我不哭。”聞麗止住哽咽抬頭望著馬經夫，用懇求的語氣說道：“夫哥，就讓我跟你去吧，要不然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馬經夫開玩笑地說：“那可不行，你也不想想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子，估計我媽暫時還不能同意我帶只大花貓回家。”
“大花貓？帶什麼大花貓？”說到這兒，恍然大悟的聞麗忍不住破涕為笑：“你可真是，都這樣了，你怎麼還有心思開玩笑。”
馬經夫聞言嚴肅起來。
“是啊，時間不多了，讓三哥他們在外邊等得太久，也不合適。聞麗，我知道你有些不放心，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你是絕對不能在我家人面前出現的。否則，家裡人會遷怒於你，會認為我得病與你有關，那樣我們家的人將永遠不會接受你。”
聞麗聞言吃了一驚，隨即有些疑惑地追問道：“夫哥，你得病怎麼能怪到我的頭上？再說，難道我永遠不見你父母嗎？”
馬經夫被聞麗的神情逗笑了。
“那你還不得把我吃了哇！我的意思是，等我病好了，等我歲數再大一些，等我因為有了女朋友不再讓父母操心時，你再到我家去，那樣的話，一見面我爸我媽就會喜歡你。對了，你把我上衣口袋裡的鋼筆拿出來收好，這是支‘英雄’牌鋼筆，是在省裡打排球時，我媽給我買的。聞麗，這回把它轉送給你，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話先記下來，等下次見面時咱們倆一塊兒看。”
“好，我聽你的。你讓我什麼時候去，我就什麼時候去，你讓我寫日記我就寫日記。夫哥，你放心，我一定把自己保護好，到時候把自己毫發無損地交給你。夫哥，我知道你不在身邊，自己該怎樣做，你就安心養病吧！不過，我要是想你可咋辦呢？”
說到這兒聞麗一派天真地看著馬經夫。
馬經夫一本正經地沉吟道：“嗯，我理解。好，那我就成全你吧！聞麗，你把手背放在我嘴唇上。”
聞麗遲疑著把手背挨在馬經夫的嘴唇上，馬經夫閉上眼睛親吻著聞麗的手背。
有頃，馬經夫睜開眼說：“行了。”
聞麗有些困惑地說：“行了？什麼行了？我也沒什麼感覺呀？”
“聞麗，我已經把我的唇印刻在你的手背上了，從現在起你千萬不要洗手，實在髒得厲害最多用毛巾擦擦手背。聞麗，你想我時，就親親自己的手背，這不就等於我還在你的身邊嘛！”說罷馬經夫自己先放聲大笑起來。
聞麗發現自己被愚弄了，也忍不住開懷大笑，兩個人爽朗的笑聲在屋子裡久久迴蕩著。
等在門外的牛犇等人聽見馬經夫在這種情況下仍能談笑風生，不禁感嘆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