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熟讀劇本, 謝純對每一場戲都有印象。她記得那場的情節大概是這樣的:廖素心想要自己領著駝隊跑一趟絲綢生意,無奈母親不允許,就心生一計, 打算偷了放在母親房間的通關文牒, 先斬後奏。不巧在行動的時候被繼父尉遲安發現了。
廖素心先是懇求尉遲安不要將此事透露出去,見軟磨硬泡對他無效, 就出言暗示自己可以用美色滿足於他,以求他能夠在自己的奪權路上裡應外合、給予幫助。
品行端正的尉遲安不僅沒有吃她這一套, 反倒更嚴厲地懲罰了她。他把廖素心綁起來吊在橫樑上鞭打, 還叫來了所有人看, 以示公正嚴明。最後是孟小蘭求情,尉遲安才動了惻隱之心,打到一半便停了手。
自此, 廖素心也對母親和繼父更加記恨了。
劇本裡,尉遲安的人設堪稱完美無缺:他大度地愛著妻子和駝隊、冷靜睿智、不徇私情。但謝純讀這段的時候,卻讀出了尉遲安不一樣的小心思。
她覺得尉遲安這麼嚴厲地懲罰廖素心,一定程度上也是存了想要向妻子廖如意示好、表忠心的私心, 有些表演成分在其中。從故事的種種細節看來,尉遲安對廖素心、孟小蘭這種妙齡女子是有過萌動的,只不過出於道德的準則壓制住了而已。有了這些小細節做鋪墊, 再看後來的尉遲安,謝純總覺得有些偽君子的意味。
“為什麼突然換了場次?”謝純問。
林嘉婧攤攤手:“因為某‘德藝雙馨’的演員唄。魏林之明天起要離組將近一週去上海拍一個外面的廣告片,所以所有人的時間都只能緊著他先來。不過劇組也是的,怎麼都沒通知到位……”
謝純腦海中浮現出了魏林之的臉, 又想起了自己聽說的他私下裡那些事,心中不由得一陣膈應。這特質倒和劇本裡的尉遲安如出一轍,有些虛偽。
“不管怎麼樣,能不用替身還是不用替身吧。”謝純想了想,說:“畢竟這不能算是武戲,用替身的話怕讓前輩們見笑。”
這是她下決心好好經營演藝圈事業以來第一回認認真真地演一出正劇,得好好愛惜羽毛才是。
嘉婧擔憂地說:“我剛去看了道具,他們的繩子是很粗的那種,我覺得還是替身比較好……”
“我去問問道具老師有沒有什麼防護措施可以做,應該沒那麼恐怖。”謝純安慰嘉婧說,“再說了,替身演員也是女孩子,她們受得了了,我應該也沒問題。”
她們進入b組的拍攝現場時,發現這裡異常嘈雜和躁動。
助理導演正在給群演講著戲,那些群演也都身穿胡漢混搭風的古裝,每個人都很認真地聆聽著接下來的走位。從他們的眼神中,謝純看出了一種壓制不住的渴望。
謝純從助理導演身後路過時,無意間瞥見兩個角落裡的群演小姑娘,她們正把注意力從講戲的導演身上轉移到了她這裡。千千萬萬個像她們一樣懷有夢想的年輕群演都會想,如果有一天能成為謝純這樣的“大明星”就好了——有經紀人像保姆一樣跟著、接到劇本就能演主角、但凡出現在人群中就一定打扮得美美的,更重要的是還有一個那麼富有光環的男朋友……這種生活,簡直如同一個仙女。
不過謝純向來知道自己只是個藉助著別人身份重活一次的平凡之人,機緣巧合走到今天這一步大多是運氣,何德何能承受他人的羨慕?便低下頭去、快步走開了。
樊靜見她匆匆走來,便指了指身邊空著的折疊椅子,招呼道:“謝純姐,坐這裡吧,這兒沒人。”
謝純在腦海中猶豫了片刻,還是坐了過去。
“謝謝……”她笑著對樊靜說。
“不客氣。”樊靜也笑道,“b組導演突然把這一場提前了,我感覺自己還沒完全準備好呢……”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咱們抓緊時間看劇本吧。”謝純不太想和她多說,便埋頭讀起了劇本。
但樊靜似乎沒有安靜下來的意思,她皺皺眉頭道:“謝純姐,其實我現在真的好緊張……雖然這場沒我多少臺詞,可真怕自己表演不好被罵。我也是第一次和魏老師這樣的老戲骨合作,聽說別人魏老師對待年輕演員特別嚴格、一點面子都不留,只要跟不上他的節奏就會被罵……”
說著,她的眼睛還看向了正在一臉嚴肅和幾個小配角說戲的魏林之。
林嘉婧站在謝純身旁,當即都快吐出來了:跟不上他什麼節奏,震動的節奏嗎?眉毛一皺、眼睛一擠,說得倒挺真。床都上過無數遍了,還能裝得和頭回見面的陌生人一樣,要不是自己親自撞見了,估計現在也會被樊靜高超的演技給騙過去。
“不要擔心那麼多啦,老師們會把我們的努力看在眼裡的。”謝純不痛不癢地給她了一句雞湯,而後沒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