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純意識到自己此刻沒有口罩作掩護, 便忙轉過來面對著牆壁。
“你休息一下吧,打完點滴再說……”她說。
“還怕我會跑麼,謝純小姐。”
“你……”謝純有點緊張地轉過頭來, 害怕鐘昀感覺到被自己欺騙或者冒犯從而不悅:“我的身份可以造假, 但技術從不造假,你可以理解的, 對吧。”
“你不用這麼緊張,我從s小姐來實驗室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你的真實身份。”鐘昀說。他睡了一覺之後精神恢複了不少, 眼中的紅血絲也沒有那麼誇張了。
謝純這才想到試圖在他面前遮掩身份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她自己尚可以做到拿著一個人的手機號就知曉其大部分資訊, 更何況鐘昀呢?他想知道的事情, 大抵是沒有誰可以瞞得住他的。
“對不起。可不管怎麼說,你先在這兒把病養好吧。”
鐘昀沒有接她的話,反倒是一直望著她, 目光中有種深沉的情緒:“你……也認識陳思嗎?”
“啪”的一聲,謝純手中的手機落地,螢幕上裂開了一道長如手掌上“壽命線”般曲折蜿蜒的紋路。不過她沒有去撿,因為她太過專注於面前之人了, 甚至沒聽見這聲響。
“我們……是朋友。”或許是幾經波折後對身邊之人都有著一種無差別的戒備,她也並沒有把自己的底牌向鐘昀和盤托出。謝純沒有想到,時至今日除了她自己和騰暉那些老同事之外還有人能記得“陳思”這個名字。
“你是怎麼認識她的?”鐘昀微微坐起身來, 眯著那雙聰慧精明地眼睛打量著謝純,像是一臺精密的儀器在推斷著剛才這話的合理之處。他的氣場,令謝純一度不敢撒謊。
謝純避開了他的目光:“是朋友介紹認識的朋友……”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那時候我就說過你們寫程式碼的風格很像。”鐘昀說。
謝純一邊奇怪著他以前是怎麼認識自己的、為何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 一邊滿腦子搜羅著如何能把這個謊言圓回去的辦法:“我的程式設計師自學成才,中間有許多問題和她討論過,她算是我一個師父,所以程式碼的風格自然會有像的地方。”
“這樣嗎……”鐘昀收回了他那銳利的目光,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不過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我和陳思的關系還算不錯,卻從沒聽她提起過你。”謝純這麼說著,好像是在講一件關於別人的事。
“她認識我,只是不知道名字罷了。”
“我倒覺得以鐘教授你在業內的名氣,更大的可能性是知道名字,但是不認識。”在她還是陳思的時候就曾為這位天才教授的才華折服過,不過就算是一起出席同一個研討會,她也未曾親自接近過他。
“她認識的我,未必是‘鐘昀’。”他說,又自嘲式地笑了笑:“我今天居然和你說了這麼多……”
“所以你做的研究也是為了她?”
鐘昀看了她一眼,好像不打算繼續往深裡說。
謝純見了,便補充道:“陳思是蘇州人,單親家庭,只有一個母親。18歲開始在上海n大讀書,畢業之後就進了騰暉。23歲接手第一個專案,24歲就成了專案部最年輕的總監。不過打那之後她就再沒往上升過,她跟我說自己也很為此苦惱。她是巨蟹座,很喜歡呆在家裡,她說那樣才最舒服。”
說完這些,她突然覺得鼻頭有點酸酸的,便把頭低了下去,抿上嘴唇。
“她連這些都和你說……”鐘昀眸色一沉,有些動容,又問:“那她有沒有告訴過你,為什麼她大四那年接到了科大直博的offer卻拒絕了?”
“你怎麼知道?”謝純十分驚訝地看著他。那件事只有她自己、系裡的輔導員和幾個老師知道,其他人她誰都沒告訴。
“她有跟你提起過原因嗎?我聽說對方還是個很不錯的教授,按理說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是,是個很不錯的教授。”謝純將雙手交疊著握在了一起,“可是她當時太想要經濟獨立了,不想再做一個窮學生,所以……”
“我疏忽了……”鐘昀微微蹙眉嘆道。
“什麼?”
“沒事……”
“鐘教授,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認識陳思的了嗎?”謝純問。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她現在或許已經是我的……”鐘昀頓了頓,才說:“我的未婚妻了。”
“未婚妻……?”謝純的聲音顫抖了起來。
她之前聽母親說過這回事。那時候,母親總是言之鑿鑿地打電話教育她說女人必須要在三十歲之前嫁出去,如果她在上海二十九歲還沒有著落,就應該服從家裡安排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