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巧霞把檔案袋交到李化成手裡時，李化成吩咐她去物業保安那裡把上個星期，二十六樓的監視錄象拿過來。張巧霞離開後，李化成專心的看那幾份檔案。內容並不複雜，他做為的管理者，李化成將公園的一部分土地使用權交給輝明公司做試驗室使用，而做為回報，試驗室將對李化成完全開放，可以在輝明公司批準的時間地點使用試驗室，這是其一，其二，洪清山森林公園每年將收到固定數額的租金，租金的價格可以每年根據當地市場租金價格做出調整。
把實驗室的使用權放在利益的第一位。租金是第二位。這不符合李化成利益至上的性格。而且，他要這試驗室做什麼？他一直在化工行業，而這個是生物醫學的試驗室，他根本就不懂行，也沒興趣……
李化成用手指敲了敲了自己的腦袋。這紙協議沒有問題，沒有給他造成利益損失，他放下一半的心，另一半還懸著：到底怎麼回事？到底是誰簽署的？
大概半個小時後，張巧霞拿來了筆記本和一個硬碟。開啟電腦播放軟體，連線外接硬碟，黑白模糊的影像出現在螢幕上。上個星期四，上午十點左右，李化成從電梯裡走出來，身後跟著司機小劉拎著包。沒錯，是他本人。並不是別人冒充頂替。李化成心裡總算放緩。他回憶了一下，星期四來融成金融公司辦公，確有其事，他還記得那天處理的事情並不多，下午三點後和約好的幾個朋友去會館打牌，是很普通平常的一個工作日。他還是想不起來，便讓張巧霞描述給他聽。
“星期四那天你十點到公司來，像往常一樣，處理公司的各種事情，中午十二點在辦公室吃的盒飯，直到下午一點，你說要睡一會兒，不要讓外人打擾，可就是就在一點半的時候，孫工來了，你跟我說過，孫工見你不用預約不用通報，所以他直接近了你的辦公室。大約一個小時後，孫工出來，把這個檔案袋交給我，讓我放好，就走了。再了過半個小時，下午三點，你從辦公室出來，離開了公司。經過就是這樣。”
“孫工？”李化成前面的事情全都記得，就是不記得孫工來過。可能真的他睡著了？“你沒有進來看過？”他問張秘。
“當然進去過了，你通知我把你的印章和森林公園的土地租賃資料都準備好送過進去，我看到你和孫工正忙著簽署檔案，是透過電話和傳真與對方聯系，傳真一直在吱吱的響著，許多紙就從那裡吐出來，”張秘書指了下辦公桌上的傳真機，是你讓我把那些檔案整理起來收好。”
“我沒看？”李化成問。
“沒有。李總我知道這不像是你的習慣，本來合同的所有細節條款你都要看仔細的，可那天你的確沒看就讓我拿走了。我覺得你可能那天沒休息好，看著也昏昏欲睡的，不過有孫工幫你把關，應該也沒事的。”張巧霞是個極為細心的女人，任何工作中的疏忽她都能發現，也不能容忍，那天李化成的疏忽肯定讓她很鬧心。
“我是怎麼昏昏欲睡的？”李化成接著問，他不關心合同的事。
“你就坐在辦公桌後面，眼睛眯縫著，像打瞌睡的樣子唄。我還問你要不要泡壺茶，你沖著我搖了搖頭，我猜是不要的意思，也就沒泡茶。”
搖頭？李化成心想，自己表達否定從來不搖頭，他會說“不用”，不想說話時只會擺手。張秘書應該不知道這個，那她也不會知道，簽署檔案的那個人，並不是真正的他，不是他李化成。
“還有呢？”李化成頹然的縮排椅子裡，沉著聲問。
“那天孫工很興奮，說什麼你們的理想更進一步了，還說什麼以後有的玩了……我很少見他開心的像個小孩一樣，而李總你不怎麼說話，只是簽字，要麼就是看著紙張發呆，那天你肯定很困，午睡沒睡好就被孫工吵醒了。”
什麼理想？還是他和孫工共同的？李化成心裡疑惑。他讓張秘書留下檔案後離開，自己看著落地窗外的遼闊的城市遠景，陷入沉思。雖然他和孫工還有青樹，都是化學專業的科班出身，但多年的商業經營的沉浮，除了青樹，他們兩已經變成了百分之八十的商人，當年年青時“化工改變世界，造福人類”的理想現在看起來既幼稚又偏頗，現在提起化工業只能聯想到環境汙染，病態和沒有前途，就像許多電影大片中演的那樣，人類的貪婪將地球資源耗盡，走下去只能是滅亡。這種觀念在李化成看來只是一種可能，他和孫工更樂觀，傳統化工將會被科技的發展帶向更精細更環保的方向，化工産生的汙染和破壞終會被化工本身來拯救。這大概就是他們的理想吧。
可這理想太高遠太渺茫，李化成沒想著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達成，他想像自己是生活在化工科技的黑暗中世紀，雖然眼前行業內一片髒亂，他們一邊做著汙染惡事一邊努力淨化，很多年裡，他經手上馬的生産化工專案，都是皺著眉狠下心實施的，利益和損失從來都是並存的，有些人的利益必定會給另一部分人造成損失，李化成衡量的標準是受益者多而且長久，他覺得這樣是對的，毋庸置疑。孫工和看法和他類似，兩人才合作愉快，多年來沒有分歧，而青樹與他們有些不同，他是個技術狂，認為只要是新的技術就必須應用和推廣，在他的腦海裡沒有道德人倫之類的設定，這一點與前兩年一起共事的辛勁松一樣，他們就像個愛玩技術的老男孩一樣，如果他們搞出了技術的新花樣，勢必要力行實踐，不會考慮後果、成本、和其他人的利益，就像上次青樹在城西爆炸了一顆瑜伽球，且不說技術成本，還有違法的成本，他們跟本不會顧忌。
還有，青樹積極參與老羊的“長生實驗”，也是他們荒誕不經的實驗，要不是李化成開放寬容的態度，也不會發生後來許多的荒唐事情，比如被蛇咬，和青樹的意識混淆，這次他無意識的情況下，簽署的合同，是不是還與那次在山谷中的實驗有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