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沈慕青都沒有見過二哥這樣和自己生氣,偏偏他這話又一針見血,令她無言。
在這個並不開放的縣城裡,歌舞廳屬於剛引進的新鮮玩意,去裡面做客尚要被評頭論足,更遑論是登臺演出了。而且她剛才唱的《甜蜜蜜》此刻也尚未風靡全國,鄧麗君在文化管制最嚴的那兩年走紅,內地官方並不認可她歌曲所傳遞情情愛愛,一度將其批為靡靡之音。
沈慕青記得鄧麗君被“解禁”就是1985年的事,看情況現在還沒行進到那個時間點,所以沈斐才會說她傷風敗俗,這並不誇張反而代表了當下的普遍價值觀。
沈慕青若有所思,最後點頭順著沈斐的話回:“二哥,你說得對,這點我確實疏忽了。”
沈斐反而一怔,他以為妹妹會如從前那般,據理力爭甚至歇斯底裡地和自己爭辯。
他正發懵,沈慕青又開口了:
“二哥,我們也來合作一次吧!”
“什麼?合作?”沈斐滿是狐疑地看她。
沈慕青大腦飛速運轉,理清新的計劃後,她說:“二哥,雖然登臺表演傷風敗俗,但你得承認我今晚的演出確實很吸引人對吧?”
沈斐眸光一動,很不情願的點了頭。
沈慕青揚唇又說:“那麼你相不相信,我能透過歌舞廳把咱這身喇叭褲推銷給大眾,然後賺一大筆錢?”
沈斐恍然大悟:“你白天說的生財之道就是這?你想自己做衣服賣?”
“當然不是。”沈慕青笑意更濃,“二哥,你知道大哥每年國慶都要上省城送貨吧?我會說服大哥帶我去進貨。”
沈斐也笑了:“進貨不要錢嗎?沈慕青,你還是太天真了,我不會陪你胡鬧的。”
沈慕青也不著急說服他:“我知道,所以我才提議合作,或者可以說是打賭。”
沈斐:“嗯?”
沈慕青:“我可以不親自登臺表演,但為了宣傳服裝,我總得親自教導舞女學新的舞曲,那就不可避免的要出入舞廳。我希望二哥替我保密,同時每天護送我去舞廳,如果我真靠這個賺了錢,以後二哥的衣服我全包了,而且還給你分紅怎麼樣?”
“呵,”沈斐哼笑,“我犧牲個人時間又做擋箭牌又做保鏢,而你又付出了什麼?如果你失敗了,那我就賠得血本無歸。”
沈慕青彎眼湊到他跟前說:“二哥,我去舞廳當總指揮,又何嘗不是在做你的擋箭牌?以後你再去迪斯科看夏老闆,那就是光明正大,萬一爸爸和大哥逮著你了,你也可以說是我要去趕潮流嘛。”
沈斐立時陷入沉默,還心虛的左顧右盼。
沈慕青滿眼都是笑意:“怎麼樣,二哥,合作還是不合作?”
“我不盯著你誰還能盯著你?”沈斐說完便氣哼哼地推著女孩往家裡的方向走,這次一步也沒讓她離開自己的視野。
後來沈斐想起這天,都認為是小妹表現得太過冷靜和自信,他才會被繞進她規劃的發財藍圖,從而鬼迷心竅答應了她。
之後,沈慕青遵守承諾,帶著沈斐又和夏伶談判了一次。
沈斐愛慕歸愛慕,對於沈慕青登臺的事,他的態度卻十分堅決,夏伶遊說不成,也只得妥協重新招了一位負責唱跳的領舞女郎。
但相應地,為了降低夏伶的風險,沈慕青又退了一步,舞女們登臺的演出服成本由她自己出。
至此,她們的合作才算是正是達成,沈慕青開始了“總導演+總設計+唱跳老師”的忙碌生活,而夏伶也開始了新一輪的噱頭宣傳。
三天後,沈慕青居然在學校聽說了迪斯科搞活動的事。
週一這天,學校沒有進行慣例的升旗儀式和朝會,反而舉行起了摸底考試。
沈慕青近來為演出的事忙得頭昏腦脹,雖然上課都認真聽了,但這考得都是以前初中的知識,她就算重生回來也不能確定答題的準確率。
半天的考試結束後,沈慕青同楊曉曉一起加入了唉聲嘆氣的學渣隊伍。
誰知,同學們絕望地對完答案後,竟有人牽頭悄悄提起了迪斯科。
“哎,聽說了嗎?”一個男同學神神秘秘的說,“縣裡的迪斯科請來了小歌星助陣呢!”
他旁邊的女同學瞪大眼回:“怎麼可能!歌星怎麼會淪落到咱們這小縣城的歌舞廳來?準是迪斯科為了騙人進去搞的虛假宣傳!”
“是真的!”班裡的“包打聽”李勇突然冒出來說,“我爸上週末去舞廳了,他親眼見到一個清純佳人唱新歌了!”
說著,他往教室門口望了眼,把聲音放得更低:“聽說有人曾經聽過那歌,是鄧麗君的‘靡靡之音’!而且唱歌的女郎好像很年輕,比我們大不了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