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一陣熱風拂過,四合院中黃角樹綠油油的葉子沙沙作響。
金黃的夕陽循著樹葉縫兒灑落在青灰色的石板上,同時,也揮灑在院落中男人的背上。
男人滿額是汗,顧不得擦上一擦,抱起地上的女孩焦急道:“慕慕,醒過來!”
沈慕青剛恢複些許意識,就聽見個熟悉而空遠的聲音在叫自己。
昏沉的她費勁睜眼,試圖看清來人的面孔,但她實在太累,眼皮剛掀開又不自覺地闔上。
“沈慕青,不許睡過去!”男人情急之下抬手摁住了她的人中。
痛感刺激之下,沈慕青一瞬睜眼,她終於看清了對方的臉。
濃眉如畫,雙目似水,這是二十幾年前早逝的大哥。
這張臉恍如隔世,令她想起前半生自己所做的混賬事,悲憤悔恨登時湧上心頭。
“大哥……對不起大哥,我真的錯了……”她輕喃這麼一句便徹底暈死過去。
妹妹昏死過去,沈家平再不耽擱,抱起她瘋狂地往大門方向沖。
幾乎是他沖到外院的一瞬,另外三個少年便立刻圍了過來,跟著他奔跑。
“大哥,小妹怎麼樣,這丫頭不會做傻事了吧?!”
“呸!她要是出了事,看老子不剝了那混球的皮!”
“大哥,你倒是說話啊!小妹到底怎麼了?”
這是沈慕青的另外三個哥哥,他們臉上的焦急並不比大哥少一分一毫。
小妹初中畢業後,也不知著了什麼魔,高中也不念了,鐵了心的要和那個陳雲琦訂婚。
如果沈慕青已經成年,那也就罷了,關鍵她才十五歲,能懂得什麼是愛?
家裡自然沒一個人同意,幾個哥哥們甚至揚言要去修理陳雲琦。
但沈慕青自小便被寵壞,最是知道怎麼教家人心疼,見他們不同意,她竟鬧起絕食來。
為了一個男人不惜折磨傷害自己,傷害家人,父親沈國瑞氣得不輕。
酷暑八月,他愣是罰沈慕青在內院中央頂著火辣辣的太陽跪了大半天。結果,小丫頭身板弱,當沈家平從廠裡趕回來時,人已經暈死過去。
最疼愛的妹妹奄奄一息,慣常溫潤的沈家平也擰緊了眉,他心煩氣躁地回弟弟們:“她被罰跪這麼久,要不是媽來通知我,你們是不是準備縱容爸隨便罰她?!都給我安靜點,先弄輛車送慕慕去縣城看醫生!”
三個少年點頭稱好,旋即找車的找車,拿錢的拿錢。
然而——沈家平抱著妹妹尚未踏出家門,就被父親中氣十足的聲音喝止:
“都給老子站住!”沈國瑞怒氣沖沖地朝他們走去,邊走還邊罵,“你們幾個兔崽子真寵得她沒邊了,十五歲就想和男人訂婚,除非我死了才可能!”
“爸!”沈家平回頭,眼睛都急紅了,“你再罰慕青跪幾個鐘頭,她可能就真餓死再也訂不了婚了!”
“什麼?”沈國瑞怔了一怔,嚴厲的雙目浮現絲擔憂的情緒。
他最終沒能剋制住,大步跨到兒子身邊說:“不就罰她跪幾個小時,慕慕她怎麼樣了?”
“你都不要這個女兒了,還管她幹什麼!”沈家平生父親的氣,講完氣話抱著妹妹就直接跑了。
沈國瑞望著兒子們的背影,躊躇猶豫之後,終是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沈慕青彷彿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了十五歲那年,她不顧全家人反對,絕食都要和陳雲琦訂婚。
夢裡,媽媽,四個哥哥和爸爸在縣城的診所爭執不休。
而她因為絕食加上中暑,躺在診所床鋪,耳邊是媽媽溫秀萍的哭聲。
她哭著威脅丈夫:“沈國瑞,女兒不懂事犯倔,你也沒半點分寸嗎?如果慕慕沒了,那我也不活了!”
接著是大哥沈家平的安慰聲:“媽!你別太著急,醫生說了應該沒有生命危險,醒得過來就沒事。”
他們旁邊,另外三個哥哥態度松動,試圖商量她和陳雲琦訂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