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日讓人打探,一句話、一個眼神、一絲蛛絲馬跡,都要反覆拆解,從中捕捉她應該過得還好的痕跡,來餵飽自己那副將死的心。
他在鍾薏甦醒那日便得了訊息。起初是她醒來的狂喜,可又聽聞她失憶。
他幾乎可以想象到她一睜開眼,面對陌生人和環境的無措恐懼。
她一定又咬唇了,一定又死死忍著疼,不肯出聲。
可他不在,沒人攔她。
衛昭想到這,忍不住俯身,指節輕輕掰開她緊閉的唇瓣,見那軟軟一抹紅色唇肉安然無恙,沒有血痕,這才輕輕鬆了口氣。
她剛醒的幾日因為不安夜夜難眠。聽竹居的人便日日如此和他稟報。
他聽了面上無事,手卻將半盞茶碟碾得粉碎。
這是她自己選的,是她執意要逃,他這樣對自己說。
他不再怪她已是退讓。
可晚上他一人坐在清暉宮的夜色裡,疑心此時她還未睡,胸口便彷彿是被人剖開一刀,鮮血淌得四野寂靜。
他在宮中踱了一整夜,恨不得立刻長出雙翼,飛到她身邊,把她攬在懷中,輕聲哄她,告訴她——
忘記全天下的人都無妨,她只需記住他就夠了。
可衛昭知道自己不能。
她既然失憶,便是老天垂憐,給了他重來的機會。
她還沒學會重新恨他。
所以這一次,他要一步一步來,學她喜歡的模樣,再一點一點將她纏住,再也逃不掉。
她喜歡笑著的男人,他便日日對著銅鏡練笑。
他願意把自己磨成她想要的那個最好的模樣,慢慢哄她、騙她。
等她真的信了,真的笑著靠過來,他再慢慢把她吞下去。
一口一口,連骨頭帶魂。
她的笑,她的香氣,她睡著時撥出的熱意,她看別人時可愛表情,統統——全都吞進肚子裡。
或者剖開自己,把她藏進心臟裡那個早就腐爛的空洞裡,用自己的肋骨一寸寸將她包起來,讓她永遠待在裡面。
他甚至可以跪著,做一條只會在她面前搖尾的狗。
但她不能再逃了。